苏宅。
聂家宴会结束得不晚,一家三口到家时分,佣人尚未歇下。
少爷的车先到,管家匆匆上前,没来得及侍候,苏常生已开了门下车。
苍白的脸,苍白的人,他并不进屋,在管家身旁伫足。
正巧苏家老爷苏戎震的心腹因公前来,便由他照顾老爷那头。
苏太太赵兰貌美而保养得当,三月初的天,夜里披一身轻的毛皮,典雅合适。
看见立在一旁的苏常生,冷淡道:「站着做什麽?进去吧。」
苏家的氛围是永远这般的,乾涩,压抑,暗流涌动。
苏戎震搂着赵兰腰肢,一语未发,迈开步伐。
一行人随其後而入。
那办公的心腹斟茶奉茶,先後端给了老爷夫人。佣人又上前,呈一碗桂圆姜汤与苏常生。
苏常生在沙发一角捧着白瓷静静地喝。
苏家长年无後,十来年前不得已寻了这私生子回来,身分麻烦其一,还三病四痛。如今少年意气风发年纪,脸上毫无血色不说,每晚要喝姜汤暖身子,像话麽?
当然,赵兰是万万不可能承认的,自己在苏少儿时所施以的禁闭、毒打、禁食等恶行……凡此种种,无心之过嘛!哪会造成什麽严重损害呢?
思及此,心安不少,见丈夫同人谈起公事,便扭头冲苏常生道:「让你和闵家的小姐多相处,怎麽样了?今晚和人家说话了没?」
苏常生切实遗传苏戎震外貌,一股子风流地俊。只这便宜儿子木讷寡言,不如他父亲倜傥讨喜。所幸社交礼数还说得过去,苏太想,要得女孩子青睐也不算太难的。
苏常生暗自思索了一会。
——闵家小姐?闵苏两家世交,闵家小姐可人,深得赵兰喜欢,他不只一次听苏太叨念。兴许从前是见过的,然他印象浅淡,脑子里连个模糊的轮廓都描不出。
纵使苏常生有千万种圆滑说法,但在家中,他依旧不选择做精明的人。
苏太见他沉默,知道事情肯定搞砸了,气得摔东西。带链子的皮包砸过去,边骂道:「这点小事也做不来?你到底要丢我们家脸到什麽时候?」
愈说愈气,巴掌往他背上招呼,「你以为我们捡你回来做什麽?你不结婚给我们生孙子,难不成想败光我们家钱财?!帧年那孩子和你同班,人家朝气蓬勃得很,见到人就笑,你怎麽就这张死人脸呢!啊?!」
滚烫姜汤泼溅,苏常生衬衫湿透了,瓷碗碎了一地。下人撤离得远远地,低着头,恨不得跪下了,仅盼望闹剧快快了结。
苏戎震谈事情嫌吵闹,早早拉着心腹进了书房。
苏常生不怕烫,更不觉得疼痛。赵兰发怒完了,撂几句狠话,气愤回房。
佣人跪伏在地收拾残局,无人问及他伤势。
苏常生湿着衣衫,卧倒在沙发里,清凉的声线,轻轻说道:「再端一碗姜汤来。」
下人赶忙应了照做。
哎,你问如此低落的家庭地位,怎麽地却没人不听苏少的话麽?
真傻呀,真傻!
遇上这景况,而能行若无事,平稳再喝一碗姜茶的……
不是真正不该招惹的疯人,又该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