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野火 — CH6:言語。(4)

正文 野火 — CH6:言語。(4)

承他吉言,这夜池明瑜尽管单独在家里,却也免了和母亲争执、冷眼相看的可能,她不知去了哪里,但她不颠三倒四的折腾,池明瑜凌晨让闹钟唤醒,下了床踱到浴室梳洗,冬末初春的节气,寒冷有些,舒心更多。在天光熹微的起点,他套上衣橱中稍後的棉卫衣,不嫌弃洗衣手凉,穿得乾脆,着完装在开了灯亮堂的浴室,正对着镜子,抚顺黑发,使顾岔了余几根折得外翘的绺丝贴齐鬓角,他穿裹全副武装,踩上鞋,迎着乍破东方鱼肚白,往学校去。

行道上防风的草木忍过一季的霜寒,长青的仍然长青,曾谢落的向复苏颤巍巍捉近,空荡的一路,就算住宅掩住大半晨光,这里也不总是黯色到底。

他稳稳实实地拾掇好自己,今天,将升的彤阳会耀尽他的足印——每一步。

池明瑜素来与大公无私构不上边,他没有英勇奉献的主义或精神,若说普遍的同龄人会逞能,想展现男子气慨、英雄救美,之於池明瑜本人来说,他选择拱手退让机会。池明瑜的作壁上观,多出自目标人物不是麻烦,不会无法脱身,但他今儿个这样早起,就是要淌林绾那事,许是觉得乱得像团毛线,掺进去也不能酿成什麽大祸了。实然,起初他并不格外关注她的,只方川几次话语都做提及,他开始反思林绾的一些举动。

他确定她看待他的目光不是恋慕,池明瑜自小对外来异性的情绪感知掌握得很到位,他能分辨这人是持有友善,过激的行为反应是紧张而致,非处心积虑批判、针对,他母亲在家庭里拥有的特质是喜怒无常、自我包装与伪装、希望被认可、补偿心理和焦虑敏感交杂;魏芝萱以及其他的女同学,挺多是不远不近的共处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而林绾,她在观察他,在透过谈话搭建沟通的桥梁,在试图保卫他。

他的感觉不常出错,所以这个认知令他如芒在背一段时间,既摸不清别人的态度,他便隐去一些惹人注意的。池明瑜过去几年没想起来的一个事实,是他其实有过烂漫耀眼。

方川不知道他当年还是个小少年的时刻,他与章谋、与其他他所不识的朋友,也曾登过北方山岳,站在巅峰朝下眺望山腰那座小小的祠堂,去了白砂遍布的海滩玩得高兴,乘风破浪,他们在初生的年月里疯长,每颗宝石被长河的迤逦淬得发亮。

徐缓地思及这些,有太多确实久违了。

「吃早餐了吗?」

「早。」

文不对题的答话让方川傻了半拍,他勾勾唇畔,很自然地在池明瑜旁席地坐下。

来时太早,满途毫无人烟,只有几家开在巷弄的早点店营业着,卖些包子、馒头和热豆浆,蒸笼热度溢到街边,炊雾攀在他周身洋洋洒洒地绕,他没赶着在上学路就买,想着池明瑜一般是到校後才吃饭,晚那麽几十分钟的等待并不艰难。

爬梯至四楼,方川背着包正要进教室,但鬼使神差一回头,再上两街的楼道赫然坐着池明瑜,偎墙的坐姿很是恣意,他招呼了声,三步并两步地到他身侧。

方川:「早安。不在教室在这里,你在等什麽?」

「她那封信没有标明是谁寄和写,可东西都送了,应该最近会来找她。」

「因为送礼物表示对方在示好,他会希望能得到回应,是这样?」

「正常来说,是吧。」池明瑜推了推脸颊,打算把早起的没精神揉散,在这儿他待了将近半个钟头,硬是只等到一个破天荒也醒早的方川,什麽跟踪狂偷拍犯一抹影都没看见,池明瑜不想再浪费时间,拍拍坐沾灰尘的制服裤,说要去买早餐。

「你的生活习惯愈来愈健康,但怎麽吃都看不到你长胖,体质关系吗?」

「胃小。」

「嗯?」

「没机会一天三餐,久了就不用吃太多东西。」该多吃点的年纪没有顿顿食饱的条件,把胃生生饿瘦了,当然吃饱足的慾望锐减,现在摄取的堪堪能够应付每天身体流失的营养,多不了一星半点添在脂肪。

池明瑜轻掂钱包,里面有他特意留出来一部份的钱,十日都算上早饭应不成问题。

林绾仍是不能心安,好在这两日也没再收到什麽奇怪的东西,她战战兢兢地过,这样忐忑的日子,至少有魏芝萱不弃,承接她心理层面的压力。她自知这种私事全权托给池明瑜他们并不合理,怕拖累了他们,倒是也半忧心半坚强地构筑自己的铠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还怕了谁。

章谋又约了凑一夥喝小酒,在跨年那群组里的都递了邀,说他找出章父存放在厨房柜台深处的葡萄酒,零九年的,之前买回来放着,大约自己也忘了有这瓶葡萄酒的存在,恰巧让章谋挖到宝,他吆喝大家一块儿带罐装酒来,等级不够葡萄酒凑,一起为能齐聚乾杯。

这次林绾空档对得上,可她笑道若果约到她有事的日子,再难她总得硬着头皮排出一天来,结果亦是欢欢喜喜地定下,他们定日期在她真正处里完自己那件事的当天,几人怀着期待,都说那天肯定是个尽兴的夜晚。

能有多尽兴呢?

——过没有几天,连林绾高强度绷紧的警惕稍有懈怠时候,意外就是这样发生的。

醉酒的人们有的欢呼劲舞,有的低吟浅唱,形象一酒矸一个人的毁,一塌糊涂。

「真心话大冒险?」「好啊。」

「尺度温和一点。」「方方川你不能这麽古板,对不对池池哥?」

「哦,换个别的。抽到国王的是——」

……

碰。

那件事是怎麽样发生的呢?

夕霞天穹下,操场。汗水混着胜负煦煦地蒸着整个场地,他踩在罚球的限制区域里,弓起手臂,呈投篮姿势,寻衅地睨着看上去技巧不善的人,痞坏痞坏地勾着笑射了关键的最後一球——匡啷。

飞扬的眼角眉梢全是志在必得的笑意,他挥去附在发上黏热的汗滴,将球捡抱回手中,趾高气昂地唤:「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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