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石头——」
「哈哈，我出剪刀！」左掌摁着右前臂出招彷佛是种特殊加持，章谋志在必得地比出剪刀，不想耳边传来池明瑜一声笑，他同方川握拳的手在游戏的三角内连成统一且稳定的战线，两个石头对一个剪刀，章谋输得毫无悬念。
周周轮回的买饭记几人也有腻的时候，一星期的末两天不愿意动了，就会商量着玩猜拳、宾果来决定当日的倒楣鬼是谁，章谋衰了好几天，有回总算轮到池明瑜落败，他兴奋得在座位上扭着舞蹈，可惜不过一次，带三人份午餐的机会又花落他家。
「焗烤饭和焗烤面，谢谢。」方川把他们这桌的钱先付了，一张百钞加四个十元递给章谋。
担有买午餐重责大任的章谋并不是很想接钱。「谁说要吃焗烤这麽残忍的！」
地下负一层的学生餐厅中，焗烤类的食物其实不难买到，不过放在架上通常是做好後又放了段时间，很多次他吃的焗烤餐点都是不热的，也许温，更有可能不温不凉的，吃起来难受，要带回热腾腾的焗烤，得等上一批卖光了，才能买到新的。
章谋扒着後门框一副难过的样子，见状，池明瑜说：「我要吃的，快去。」
催促他赶快下去也没错，有时尽管焗烤将近凉透，卖完上批可能就要收摊，不会有下一批。老板卖的频率和数量，自这间新合作、搬进学餐的店开幕之後，他们买过挺多次，却都没能抓准老板的运营规律。
最後在章谋泪花滚滚又怕池明瑜饿肚子的深情注视下，池明瑜回以一个拇指划颈的动作，像在说再不下去让你见血，戏多的章谋痛心疾首地留给他们一寂寞的背影，赴沙场般吸饱气疾速下楼。
这厢方川遥望已跑不见影的章谋，侧耳听见那人拎钱包的响动，他疑问地歪了歪头，池明瑜：「走吧，带几瓶饮料上来。」他的、方川的和章谋的，好让章谋乐一下，也不只他在如豺狼抢食的餐厅里孤伶伶排队。
「太阳真晒。」昂首是扑面洒下来的日光满盈，方川避过脸，免让双眼直视太过刺目的光线。
池明瑜逮他往里走，把方川塞到篷檐下，自个向外稍稍移挪。他不讨厌日照的暖意，不妨说他反而享受，温热阳光加身，他总觉被镀上一片足以裹住他的晴天，这条能随意变幻成为灼热血液的晴天毯稳稳飘浮在头顶，为他挡去乌云汇聚下的雨，丰沛的水分兑在毯子，他最近看见的净是自圆心滑下来的泡泡，斑斓的泡沫是水滴变成的，池明瑜的晴朗没有破洞，那些不甚美丽的也被视作折衷过後的现象，他练习不挑眼前风光的违和跟错误。
他平视前方，知道目的地是斜对角的商店。
身在的环境有非常多情境相似的玩乐打闹，其他学生稀松平常的，在池明瑜这里全是崭新的体验。赫然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刹那割舍掉臂膀的负重，他近乎释然地走在寻常的道路。
如释重负。
方川看着池明瑜，因是一直在看着的，他忍不住地忖，池明瑜像是变了——变得更加具有勇气。
「你要喝什麽？章谋应该喜欢可尔必思……」一面叨念着章谋的口味，方川也不忘问池明瑜今日的喜好。
「阿萨姆。」
「那我和你一样。」
「学人精？」池明瑜揶揄他，方川大言不惭地回：「就学。但我是真有点想喝阿萨姆。」
谈话间两人早到了校园里的便利超商，冰柜前头那样多人，想拿个饮料都似隔山海，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抢的，便从容地在一旁等，待散了一块缺角出来，方川卡上那个空位，替他们要喝的都拣齐了。
手长的好处这会儿体现得十足，他很轻易地在最短的时间得到他想要的，而稍加思索後，方川在那些个杵凉风直溢大冰柜前犯愁的同学们找到原由：他们有选择障碍症，常纠结应该要这一个还是那一个。
相比他和池明瑜一早决定好购物清单，或许这群人连先定下目标都有些难。
那个戴着副金框眼镜的女生就挑了很久，看来还未想好取什麽。
「往前。」「你推我。」
店里有两座收银台，他们排在左方这一边，方川前池明瑜後，是目前第二顺位的排序。
正在结帐的是三个一年级的男生，掏皮夹的那位麻利地付了款，其余两个负责提大堆的零食和冷饮，突地有个人惊叫：「白痴，文乐不要这个啊，他又不喝绿茶。」
拎东西的男孩子无语道：「跟他什麽关系，那我要喝的。」
「啊他说要喝什麽？豆浆喔。」结帐的人是个齐浏海的男生，「两罐绿茶我们的，然後雪碧你的嘛，一、二、三……四，四……杏仁茶？」他惊悚地再点了遍，接着骂：「你们谁拿到杏仁茶啦。」
「不是我喔。」喝绿茶的同学撇清道。
「……好像拿错了。」原先叫了一声的人摸着鼻子，满脸「死定了不知道回去会受到什麽酷刑」，他悲痛又真挚地说了句：「啊……干，祝我好运。」
插曲之外，超商店员流程化地提醒：「下一位结帐请往前。」
才反应过来的方川忙将三瓶饮料放上收银的台面，池明瑜向人手上递业已拿好的红钞票，抱起他仨的东西，让方川专心收电子发票。「有什麽好看戏的。」
方川转头就忘了上秒他还稍许卖可怜地抗议他推自己，「说真的，如果我买错你要喝的饮料，你会怎麽样？」
「还是喝。」池明瑜不大有波动，「我不挑。」
「嗯，也是。」
在记忆中搜索，方川惊奇地发现他真没有特别挑食，顶多有饮食偏好，可什麽送到他嘴边，池明瑜都会吃。
……不对，他这像是把池哥说得跟猪似的，万万不可。
暗地里自知失言的方川用忐忑的小眼神瞄池明瑜，後者恰恰偏过头，和他对视到，一抓一个准。
方川倒数着预备谄笑奉承同桌不偏食的好品格，他弯起唇，「你……」
池明瑜扬手摘去那人头上的叶片，细白的腕擦过方川额际和碎发，方川愣怔一霎，只听到他在那取笑：「长草了啊，哈。」
……
长草就长草吧，长叶子长花长树苗都好，你开心就好。
「池哥，那是叶片。」
「你要这样拆台？」
「好的，它就是草。」
超商的收银柜位，傅如雪让出怀里的杏仁茶，请店员扫商品码。
「这样总共三十元。」她抽了张一百的，「收您一百元，找您七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