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莫邵承第一次受到挑衅，但这绝对是他第一次想直接跟人干架。
他从没看过谁的脸上可以这麽平淡，露出来的微笑却欠揍到极致。
「不好意思啊，我很少用手机，下次有什麽事情，你可以打这支电话。」莫邵承递给他一张名片。
姜穆寒瞄了一眼，心里闪过一丝讶异。
莫世集团助理，程亦鸿。
他见过这个人，是业界很出名的王牌助理。
所以莫邵承的本业在莫世集团？
「你拿不拿？」见对方没要接过名片的意思，莫邵承皱眉。
「嗯。」姜穆寒回神。
「没什麽事的话，我去接客了。」
「好。」
姜穆寒那麽乾脆，莫邵承反倒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会被碎念几句，就像之前那些主管一样。
「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但在公事上，还希望你别当失踪人口。」姜穆寒说完这句之後就离开了。
留下满脸蒙的吃瓜群众，还有不自觉发笑的莫邵承。
「啊咧？这样就没了？」
「我还以为会吵起来呢……」
「是啊，毕竟敢这样跟邵哥说话的也只有姜哥了……」
「就是就是，要我，就算给我一百个胆也不敢……」
姜穆寒看着业绩报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
「呜呜，终於联系到你了……」电话那头传来呜咽声，「这一个月以来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呜呜……」
姜穆寒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确定对面那人真的是他的助理徐瑞磷，这才回应：「怎麽了？」
「你还敢问怎麽了！」徐瑞磷炸了，「你突然不见是什麽意思！工作全都丢给我是什麽意思！夫人突然找上我是什麽意思！大家都以为我把你藏起来了！」
姜穆寒不动声色将手机拿远，等到那头终於咆哮完，才缓缓贴近耳边，「公司怎麽了吗？」
「是没怎麽啦……」徐瑞磷很无奈，「就是老样子，即使你不在，也很正常在运转……不过你到底怎麽回事？我记得你不是说翘班就翘班的人啊。」
「跟家里闹了一点矛盾，我不爽，就跑了。」姜穆寒轻描淡写地说。
「啊？」没料到会得来这种答案，徐瑞磷愣了一下，「不是啊，总裁你几岁了？」
「二十六。」
「都二十六了还玩这啥玩意儿？」徐瑞磷无语，「我还以为你杀人放火遭到世界通缉了呢。」
姜穆寒笑了一声。
「我说大总裁，幼稚也要有个极限，你这样会造成下属的困扰知道吗？」徐瑞磷无奈，「公文一堆都丢你桌上呢，要不是我帮忙处理，你回来的时候恐怕就被那堆纸淹没了。」
「谢谢。」
很少听到总裁会用这种口吻说话，徐瑞磷感到一丝古怪。
「这阵子我会暂时离开姜氏，具体什麽时候回去不清楚。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代理了。」
也许以後也没机会回去呢。想到这里，姜穆寒自嘲地笑了一声。
「啊？」徐瑞磷回神，「喂喂，你到底什麽意思？突然离开不是问题，问题是为什麽突然离开，那些员工不都已经认同你了吗？还是你又在哪里受到委屈了？讲出来，我会帮你处理啊！」
身为同甘共苦的过劳二人组，加上国中、高中、大学都同班的情谊，遇难两肋插刀他也在所不惜。
「徐瑞磷。」
「嗯？」总裁突然冷掉的声音好可怕。
「跟公司没关系。」姜穆寒淡淡地说，「目前就是这样，你代替我处理公事，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再联系我就好。」
「你都不怕我把公司抢走吗？」徐瑞磷无奈。
「你不会的。」
「靠，你这个疯──」
「我相信我的眼光。」
「──我知道了。」徐瑞磷强忍骂人的冲动，「那你得答应我，别再随便失联了。」
「好。」
♠
「进来。」
推开办公室的门，莫邵承一眼就看到姜穆寒半躺在沙发上。
「你乐在门口当雕像？」姜穆寒的听力很好，虽然是在闭目养神，但依然能感觉到对方没什麽动静。
「你乐在这里当死屍？」莫邵承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口，反驳完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好像很少会用这样的方式说话，有点无礼，又有点挑衅。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他也没打算收回，於是就这麽靠在门边，细细打量这个姓姜的。
莫邵承是双性恋，他能喜欢女人，同样也能对男人有意思。
至今为止，他交往过的对象有男有女，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姜穆寒这种类型。
慵懒的，从容的，平淡的，却也不可踏入的。
他似乎有种会让人敬而远之的特质，不是过於傲慢的冷漠，而是一种不能用言语解释，但下意识就是无法靠近他的特质。
这样的男人，或多或少能激起他的兴致。一开始在门口的照面，那麽讨厌同性恋的样子，真想看看若是被掰弯了，那张脸上会有什麽表情。
「我好看吗？」感受到某人的视线，姜穆寒抬眼。
「还行。」莫邵承毫不掩饰承认自己偷窥，「至少不会砸了店里招牌。」
「找我有事？」
「跟你聊聊最近的业绩。」
说到这个，姜穆寒想到一件事，「那个黄木融是怎麽回事？」
这几天一直有人跟他反应能不能不接这个客人，但他三番两次想了解，却苦苦遇不到这个常客。
「让我在这讲吗？」莫邵承挑眉。
姜穆寒瞥了他一眼，「你可以进来，然後坐我对面。」
「你好像很排斥我？」
「你想多了。」
「不好意思啊，不习惯跟上位者讲话。」莫邵承一脸似笑非笑坐到他对面。
「看得出来。」姜穆寒懒洋洋地说。
毕竟你以前是这边最大的，遇上一个从天而降的主管，一时之间调整不来也是情有可原。
更别说……你还是莫世集团的人。
能够雇用那个王牌助理，想必也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吧。
「所以黄木融是怎麽回事？」
「他很喜欢骚扰小光他们，除了我以外，几乎全部都被骚扰过。」
「gay？」姜穆寒皱眉。
「不，他只是喜欢小男生。」
「那最严重的情况是什麽？」
莫邵承停顿了片刻，似笑非笑道：「被拐上床。」
什麽？姜穆寒的表情颇古怪。
「店里是规定不能和客人有太过分的亲密接触，不过私底下就不一样了。只要双方你情我愿，会发生什麽店里一概不管。」
「有成功过？」
「有。」
那我怎麽不知道？姜穆寒皱眉。
「那些人在你来之前就已经离职了。」莫邵承说，「我刚好也想处理这件事……你打算怎麽办？」
「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案例吗？」
「很多。但我没时间一件一件插手，不严重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会指名吗？」
「不一定，除非找到喜欢的，不然大部分都是随机居多。」
「这几天我会待在这，如果他有再来，就交给我处理吧。」姜穆寒说完这句以後，发现对方没有接话的意思，一抬眸，莫邵承正一动也不动望着自己，「还有其他事吗？」
「你不怕被吃吗？黄木融可是很喜欢美男的老家伙，像你这样的，需不需要我一起比较保险？」
明明是关心的话，听在姜穆寒耳里却有些嘲讽。
「虽然前面否认他是gay，但那也只是我的猜测，搞不好他真的是同性恋，你不怕吗？」
是不是同性恋，他还是有眼光看出来的。姜穆寒淡漠地看着莫邵承，正要开口，却被走廊传来一阵着急的脚步声打断了。
「姜、姜哥！姜哥不好了！黄木融又来──邵、邵哥？」
小光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打开了，看到姜穆寒和莫邵承对坐的样子，他奔驰的脚步急踩刹车，胆子和嗓门吓得那啥都飞了。
「要我说几次？这里禁止喧哗。」莫邵承瞥了他一眼。
「对、对不起，邵哥，不过那个……」小光支支吾吾地说。
「黄木融来了？」姜穆寒问。
「对、对……」小光紧张到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这次他没要指名，说是随机。」
「那我去吧。」
「好……咦？」正要点头的小光呆了一下，「姜哥你去吗？他可是非常麻烦又很爱性骚扰的──」
「他不会骚扰我的。」姜穆寒说。
「你确定？」莫邵承挑眉，「直男永远不知道gay是怎麽骚扰的，或许你还以为那是友好的表现呢。」
姜穆寒回过头，看不出有什麽想法的眼眸直直看着莫邵承，久到小光都觉得是不是会引爆一场战争，他才缓缓开口：「我讨厌同性恋。」
「我知道，但你不知道──」
「所以我不会让他们有那麽做的机会。」姜穆寒站起身，懒得理对方要说什麽，便前往大厅接客了。
操，这个不会听人说话的白痴。莫邵承在心里暗骂。
「邵、邵哥，这样好吗？放姜哥一个去面对黄木融……」小光嗫嚅道。
「你去忙你的，我会看着。」莫邵承不耐烦地摆手。
「是！」
♠
办公室有几个大萤幕，那全是Wen\'sHouse的监控画面。
除了姜穆寒和闻皓以外，就只有莫邵承有权利观看。
输入员工辨识码，他点开右下角的视窗。
刚刚那个姓姜的走得那麽乾脆，他倒要看看面对那种客人他是否真能驾驭自如。
若是和他意料中的一样束手无策，那也方便过去救场。
「哎，你是新来的吧？」黄木融肥胖的身躯半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肥滋滋的手里握着一杯酒，那双眼不停上下打量姜穆寒。
他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也是这间男模会馆得消费VIP。
原因无他，就是爱来这里喝酒享乐。
姜穆寒点头，「欢迎您的光临。」
「快过来这里。」黄木融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好的。」
好个头啊，坐那麽近绝对会被骚扰的。
莫邵承看着监视画面皱眉。
「之前有几个很可爱的小男生，怎麽都没看见？」果不其然，黄木融的手很自然地搭上姜穆寒。
姜穆寒像没感觉一样，微笑道：「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现在大概都在忙吧。」
「是吗？」黄木融拿了一个酒杯给他，「一起喝？」
就是这个。
黄木融每次都会给男公关灌酒，酒量好的还可以装一下控制过去，酒量差的最後就只能任凭摆布了。
莫邵承盯着萤幕，不知道那个姓姜的酒量好不好？
「我不喝酒。」姜穆寒笑着婉拒。
「哎？不喝酒就不好玩了，陪客不都一起喝的吗？」黄木融皱眉，转眼又笑着说：「没关系，做这一行就是要练酒量嘛，一开始可能不习惯，之後就能驾轻就熟了。」
眼睁睁看着黄木融的手越发过分，勾肩搭背就算了，连身体和头都越往姜穆寒身上靠，莫邵承正往心里低骂一句白痴，就看画面里的姜穆寒动了。
「店内规定不能过分亲密接触，还希望您能谅解一下。」姜穆寒很自然地拨开黄木融的手。
「说什麽呢！这种时候就是要一起玩啊。」
「这可不包含偷摸我的部分。」
看着监视画面，莫邵承微微睁大双眸。
只见姜穆寒抓着黄木融的手腕，那张本就不太热情的脸庞扯了一个连旁人看了都不自觉打寒颤的笑容。
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却淡漠的十分危险，令人感到违合。
他微微笑着，乍看之下很是友善，可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人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警告。
黄木融很明显被震慑到了，半晌，他像没事一样，不怒反笑。
「我是这里的大金主，花了那麽一大笔钱，结果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您误会了，我只是遵守店规而已。」
「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你们主管呢？」黄木融把酒一饮而尽，「我要找主管投诉你待客不周。」
果然很奥。
莫邵承起身就要往外走，却听监控画面传来一道男声。
「我就是。」
黄木融愕然。
「有人投诉您性骚扰，基於员工权益，我就前来查看了。若是您再继续胡作非为，我可能就只能请您离开了。」姜穆寒莞尔。
「你……你是在威胁我？」黄木融不可置信。
「您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您，无论是员工还是客人，既然待在Wen\'sHouse，就要一起遵守店规。」
黄木融张着嘴巴啊半天，「好，很好，没想到我辛辛苦苦投资这间店竟然会被这样对待，你知不知道在这一带只要我开口，就可以影响很多人的生意？如果你好好道歉的话，我倒是可以……」
「您不会想惹我的。」
姜穆寒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黄木融的眼睛越瞪越大。
「谢谢您的光临。」
趁着对方还在惊吓之际，姜穆寒给了一个绅士礼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