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诸葛先生的府邸里,无风无浪,宁静安详。
无情安静的看书,一旁的的铁手兴致勃勃的整理着师父为他设计好的腕套,追命…
「追命呢?」一直静静的看着书的无情忽然问着,声音平平的,头也没抬,双眼还埋在书里。
「刚刚还看见他的,现在不知跑哪了?」若不是无情突然的问这麽一句,铁手还不会发觉到刚刚还在喝茶的追命不见了。
「应该在冷血房里。」〝应该〞这两字显得多余了,无情口气里是笃定的答案。
「冷血这次真的是吓死人了,挨了欧阳大一扇,胸膛又中了独孤威一枪,再加上给〝阴阳神功〞那麽一激,能活命真的是奇蹟。」提起这事,铁手的心脏忽然噗噗的猛跳。
事情早在十天前结束了,案子既破,铁手就不想再去想什麽,但是,这段时间里,他总会想起冷血在诸葛府大门前昏倒的那一幕。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一向冷静的无情都慌了。
冷血的〝韧性〞是很恐怖的,这并不是不好的形容词,而是一种最贴切的形容,所以,当他们四个人带着严重的伤势回到诸葛府,冷血竟然还没进府门就先倒下了,任谁都会怕的。
「那时候,我以为冷血死了。」铁手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嗯。」无情依旧埋首在书上,眼神却搁滞在回忆里。
四大名捕的职责是免不了要出生入死,自己死了,师兄弟会伤心;但更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的师兄弟死。
谁都不想为谁伤心,谁都想要保护对方活下去,所以,在面对每一次的生死关头,他们都会尽力的让自己活下去,不到最後关头,决不轻易放弃。
冷血是他的小师弟,当他摸上他那冰冷的身体时,手上的金针几乎握不住,师父一边渡进真气的护住冷血的心脉,一边催促着要他扎下那决定生死的一针,抱着同归於尽的赌注,拖着自己身上严重还死不了的伤势,他轻轻的确定了冷血心脏的位置,确定了那微弱的跳动,然後下针。
「不过,我说大师兄啊,你会不会觉得追命有些反常。」铁手的脑子一下子的蹦到别的事上头了。
「怎麽?」停下回忆,无情含糊的应着,眼神重新回到书里。
「这阵子他老去冷血房里瞎和,师父都赶着他出来了,过一会儿他又钻进去,前几天他来探我的伤,看一眼,问了一句〝不会死吧〞,人就溜了,真是天上地下差得那麽多。」铁手并不是真的在抱怨追命的不公平,只是将自己觉得奇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给无情听,当是聊天一样。
「这有什麽不对吗?」
「也不是不对,只是觉得追命好像突然很关心冷血。」
「这倒是稀奇!」无情终於放下手上的书了。
「就是啊,就像现在,他不是又跑去冷血房里了吗。」得到无情的附和,让铁手说的更加起劲。
「没想到你会注意到这些!」
「啊!!」
「我以为你都没发现。」无情所谓的〝稀奇〞,指的不是追命的事,而是铁手难得的反应能力。
「哦~~原来你早注意到了!」
无情笑而不答。
生与死之间,会改变许多事情,包括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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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果然在冷血的房里,在一旁看着诸葛先生替冷血疗伤。
「身子还会有发冷发热的感觉吗?」看着冷血仍显虚弱的脸色,诸葛先生不放心的探着冷血的额头。
「师父,您别再担心了,我很好。」不管在什麽情况下,冷血说话总是平和的,像他的表情一样。
「那就好。」诸葛先生宠溺的摸摸冷血的头,脸上和蔼的带着笑。
四大名捕,四个与他同生死的部属,四个他一手教导着而视如骨肉的孩子,与一般人一样的血肉之躯,却得为了四大名捕这个职衔,挺着正义往危险里去,每次替他们疗伤,他心里的罪恶感便加深一层。
「师父,师兄他们都好吗?」伤势真的太重了,他休息的时间多,醒着的时候也下不了床,师兄他们早在几天前来探过自己了,但是,他还是想去看看师兄他们。
「呐,这里现成的就有一个来让你看了,你也真是的,就不能让冷血安静的养伤吗,老凑在这里。」诸葛先生真的是拿这个顽皮的徒弟没法子了,又好气又好笑的念个几句,一边还顺便替他把把脉。
「怎样,我的复原能力很不赖吧!」
「你怎麽不说是为师我的医术高明!」
「不都是一样的意思吗,哎呀,当师父的就别那麽计较了。」
「我哪有办法计较的过你,别吵冷血,他还需要休息。」他这个徒弟耍赖、耍嘴皮子的功夫是一流的,谁都敌不过。
带上门,房里留着追命陪着冷血。
「还好吧?」照例的往冷血的床上坐。
「三师兄,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冷血的反应有点僵。
师兄来探师弟的病,是一件合情合理又很平常的事,只是,这个洒脱的三师兄这次可反常极了,要是照以往的情况,他可能会先炫耀自己的复原能力无人能及,就像刚才那副模样,然後就东跑西跑的消失无踪了。
这次不同,从三师兄可以下床开始,他就天天来这儿巡视,教冷血浑身不对劲的觉得纳闷?
「你的态度很让我伤心,是不是不喜欢三师兄来陪你?」以前他就喜欢逗着冷血嘻闹,因为好玩。
「不是,只是…」冷血总是招架不住。
大师兄说话是简洁易懂的,二师兄的话说的很温和婉转,虽然有时候会词不达意,三师兄嘛…
「只是什麽?」追命笑笑的问。
「我觉得三师兄有点奇怪。」说了这一句之後,冷血就说不出後面的话了,也无话可说了。
「哪里奇怪?」追命脚一抬的搁到床沿上,兴致正起。
「就是你现在这样子很奇怪!」冷血就直接这麽说了。
冷血说话的模式就像他手中的剑一样,一剑就能解决的对手,他决不出第二剑。
如果你问他这个人长得好不好看,冷血会直接回答〝好看或是不好看〞,但是,你要是问他为什麽,他就答不上了。
三师兄哪里奇怪呢?他说不出具体的形容,总之就是他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奇怪。
我奇怪吗?也许吧。
「冷血,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我们两个认识的时候,都不是师父的徒弟,你会交我这个朋友吗?」师兄弟当久了,追命突然很想知道冷血对他有没有其他的感觉。
「……」这个人真的是三师兄吗??
「喂,冷血,这种问题都要想这麽久,你还喜不喜欢我这个师兄啊!」心急的双腿一挪,追命已经像小狗一样的爬上床了!
「我当然喜欢三师兄,也喜欢大师兄跟二师兄…」见追命忽然问得急,冷血反射性的回答着。
「那有没有比较喜欢我一点?」
「三师兄,你问这个做什麽?」
「没什麽,我要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整整衣摆,追命认份的爬下床,离开冷血的房间。
「三师兄!」怎麽回事啊!
记得刚才师父也替三师兄把了脉,三师兄他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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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男人也像女人一样,会小心眼的。
事隔一日,追命站在冷血的房门前,想起昨天的事情就心情黯然,提不起精神去看冷血。
「今天不进去吗?」诸葛先生挺讶异的,追命竟然这麽安分。
「是啊,冷血好吧。」伸伸头的往里边瞧着。
「好啊,想进去就进去,别像个小偷一样。」
「哦。」他当然想进去,可是,实在没勇气进去了。
无精打采的来到後院,追命坐在客房前的石阶上,对着梧桐树发呆。
人也算是动物的一种,女人撒泼的时候是比较难缠,基本上本性都是温柔含蓄的,可男人呢?感情这东西总是被心给控制着,像是围上了栅栏的野兽,安静的时候就相安无事,一旦惊醒了,心也控制不了它。
他是道地的男人,倘若冷血是女人,在他发现自己那麽的重视他的时候,他就会不犹豫的追过去,然後守在他身边。
但是,感情没冲昏他的脑袋,他可清楚的很,冷血是他的小师弟,也是个男人。
他不想对他兽性大发!
「追命,你在这里做什麽?」眼前居高临下的站了一个人,光是听声音就可以知道是谁。
「发呆啊,找我有事吗?」追命仰头问着。
「那个习姑娘来了,带了补品给我们吃,师兄要我来找你去。」
「什麽,那婆娘又来了!」一听见铁手的话,追命像兔子一样的从石阶上跳了起来。
「追命,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别婆娘、婆娘的乱喊,很不好听。」虽然知道追命平常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德性,但是,他这样口无遮拦的说话方式还是让铁手受不了。
「是,以後会改进,我身体好的很,不用吃什麽补品。」追命不想去,也没心思去。
那个娇蛮的习玫红会煮出什麽能吃的东西啊,他不敢想,与其要去吃她煮的东西,他还是想去看看冷血。
「你要去哪里?」铁手觉得最近的追命大大的不对劲。
「去看冷血。」
「冷血跟大师兄都在偏厅,就是他们要我来找你的。」
「冷血在偏厅?」这可不得了了!!
丢下铁手,追命直往偏厅里去。
「不是说不吃的吗?」铁手摇着头,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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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过了吗,男人和女人一样,都会小心眼的。
习玫红端的第一碗补品就是给冷血的,还端的深情款款哩。
追命知道习玫红的身世背景,知道她是一个怎麽样的姑娘,身为习家庄的掌上明珠,她也许真的刁蛮任性,却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好姑娘。
在习家庄发生的一切,无情与追命都清楚,就连习玫红曾经蛮不讲理的要割铁手与冷血的鼻子;还有她为冷血做过的事情,追命都知道,因为铁手说的很起劲,很详细。
谁都看得出这个姑娘喜欢冷血。
追命不知道冷血知不知道习玫红的心意,也不知道冷血心里是什麽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很沮丧,很郁闷,还酸哩。
「好吃吗?」问过了无情,问过了铁手,现在正问着追命。
「嗯,还不错。」追命马马虎虎的应着。
「睁眼说瞎话,追命大侠从刚才就一直发呆着,都还没吃呢。」习玫红的个性是很真的,说话有时不经大脑,直接的教人难堪。
「我是在观察别人的反应,要是有人吃了不舒服的话,我才能逃过一劫,免受其害。」
「追命!!」习玫红不服气的鼓起腮帮子,大小姐的脾气又控制不住的显露出来了。
「习姑娘你别听追命说,他就是爱开玩笑,是不是。」追命的话差点让铁手嘴巴里正要咽下的汤喷出来。
「是啊,我是开玩笑的,你别见怪。」太过分的捉弄一个女孩子,实在不是一个男子汉应有的作为,追命心里有鬼的赔个不是来圆场。
男人与女人,男子汉与小女子,怎麽算自己都略逊一筹。
低头喝汤,追命的心情愈加的沮丧、郁闷。
「我才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因为我要做一个懂事又成熟的女人…」
「咳咳……!!」这是被吓到的铁手。
「哈哈~~!」止不住笑的追命。
无情了然的看着一切,还不忘看一看冷血的表情反应。
冷血的脸红的像喝了酒。
无情不禁失笑。
以冷血的仪表才能,有的是女子的青睐,说起来冷血第一次的亡命逃跑,就是为了躲避一个叫黑目女的漂亮女子。
冷血本来就不擅与女人相处,不管是哪一种的女人。
「啊,连无情大师兄都笑我!」皱起脸的习玫红还是很可爱。
「对不起。」无情收回眼光的时候,冷血的脸已经红透了。
「还是冷血最好了,不会像你们这麽没良心的取笑我。」不知道为什麽的,习玫红的脸跟着红了。
这下子,无情、铁手、追命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同情冷血,希望他能安然的渡过这次的桃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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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曙光露,剑式已经练至最後一回,冷血缓缓的收剑,吐纳,调息,然後,无奈的看着已经靠着树睡着的〝监视人〞。
「三师兄,会着凉的。」轻轻的摇着追命,冷血实在不能理解他这个三师兄的行为,明明就不习惯早起,还硬要起个大早陪自己练剑。
「哦~~感觉如何?」打个哈欠,追命精神不错。
他就知道这个小师弟不安分,身体刚复原就想着要练剑,所以特意的起个大早,等在房门口逮他,如果不在一旁盯着,怎麽能放心呢?
「伤势好了七、八成,只是身子躺了十多天,有点不灵活。」冷血很自然的在追命身旁坐下。
追命看着冷血练剑後而显得红润的脸色,心里竟有种感谢苍天保佑的侥幸感。
「冷血,你以後不要再这样吓我了。」事情过了,冷血没事了,追命才能这麽轻松的说这件事。
「三师兄…!你,你不也吓过我,那时候我以为你真的被〝一刀千里莫三给给〞杀死了,心里急的很。」冷血很少听见追命说这种话,挺别扭的!
「小师弟,你是在跟我翻旧帐,比谁比较会吓人吗?」不赖嘛,还会说话来反驳他。
「不是,是因为这次的情况不同,对手都很强,强到我自己都没把握会赢,所以,我就很怕你们会有危险。」冷血不是真的很冷血,但是,面对危险的时候,他就像一匹冷血的野狼,只想着要突破危机,不管用什麽方法。
「冷血,有你这个这麽爱护师兄的师弟,我真的很感动,可是,当你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多害怕!」以前他们四个人一起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追命从来没怕过,就唯独这一次,他对生死感到害怕。
『三师兄,把剑给我!』
『追得到我,就还你。』
『冷血,陪三师兄喝酒。』
『不要!』
『你特别喜欢逗着冷血玩。』
『不然,我能逗着大师兄玩吗,我才不敢,二师兄又不好玩。』
无情重要,铁手也重要,但是,冷血对於自己的意义,不只是重要而已,还有另外一种自我认定的重要性。
「三师兄,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冷血不是不喜欢追命说的话,只是不习惯听追命说,这种温柔的感觉是他从来不曾感受过的。
「那我以後就常常说给你听,好不好?」口气一转,表情一换,追命又像以前那个追命了,调皮的像个孩子。
「不好。」冷血不思索的回答。
「为什麽?」
「因为…这样的三师兄很奇怪。」冷血会用的词真的是少的没创意,说来说去就只会用〝奇怪〞这两个字来形容追命的改变。
追命了解冷血,也早就预知会得到什麽样的反应,心里没有多大的失望,毕竟这是自己单方面的感情,本就不能期待有多少的回应。
「我要回房去补眠了,你可不许再练,身子要紧。」
「嗯。」
也许这样也好,没必要去改变任何事,因为,改变的只有自己而已,自己又能如何的去改变别人呢?
。。。。。。。。。。。。。。。。。。。。。。。
当不常沉思的人开始会沉思了;喜欢像飞鸟一样自由的人不自由了,不会改变的事情,总是在不意中改变了。
冷血有脑袋,有眼睛,也有心思,和一般人一样会想许多事情。
他的三师兄嘴巴坏,喜欢与他的心背道而驰的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但,都是有用处的话。
昨天,三师兄用很温柔的语气说了那些话,弄得冷血心思不定。
「大师兄,你会不会觉得三师兄怪怪的?」等无情拔下胸口上的金针,冷血一边拉好衣领,一边问着。
「哪里怪。」无情写着药单。
「我不知道该怎麽说,难道大师兄你没感觉吗?」冷血单调的脑袋里根本找不出可以叙述的形容词。
「冷血,追命应该只会在你面前变得奇怪吧。」无情不答反问。
「为什麽?」问了大师兄之後,冷血觉得更疑惑了?
「你可以直接问追命,他应该会告诉你。」这种事情,不是第三者可以介於其中的。
直接问三师兄!
这对冷血而言,简直是比要他去杀个坏人还艰难,就凭着毫无头绪的一种感觉,他要向三师兄问什麽呢?
「我去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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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累,那些府衙的大官爷真的是很碍眼,摆的什麽官威,案子结了就结了,哪来那麽多废话说。」好不容易回来,追命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对着无情抱怨。
「追命大侠的体力变的这麽差,去一趟皇城就瘫成这副模样。」无情早料到这情况的,哪种地方根本就不是追命待的住的场合。
「就是啊,浑身懒懒的,跟个老头子一样。」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叫铁手看了就有气。
「唉~~两位师兄都不知道我的痛苦,就会这样折磨我。」一想到自己对冷血的感情,追命就旁惶无助的四肢无力。
「痛苦!是什麽事情让你痛苦了?」铁手好笑的问着。
「谁不知道你这是幸灾乐祸,偏不告诉你。」追命眼睛闭着,就趴在桌上耍起无赖了。
「我才不希罕,你的痛苦又不干我的事。」
「二师兄,是谁在痛苦。」这话好巧不巧的给冷血听见了。
「你看这里谁趴着,就是谁在痛苦罗。」铁手挪了位置让冷血在追命旁边坐下。
「三师兄,你怎麽了?」看着追命慌忙的从桌上挺起身子,越是让冷血觉得怪异。
「呃…也没怎麽样,只是,只是〝身心恍惚,鬼病揶揄〞罢了,没什麽要紧的。」这场面好像是怎麽说都混不过去的,情急之下的追命只能在脑子里找个难懂的词,说说自己的难言之苦。
不料…
「原来三师兄有意中人了。」冷血竟然明白那〝身心恍惚,鬼病揶揄〞所表达的意思!
「啊,我…!!」这是追命最~~最料想不到的。
「什麽啊,是哪家的姑娘,怎麽都没听你提起!」铁手是不懂那什麽〝鬼病揶揄〞的意思,不过,冷血的话倒是起他的兴趣了。
「…要我提什麽。」你这个铁手,别凑热闹了!
「就是你的意中人啊!」
「什麽意中人,大师兄!!」追命可怜兮兮的向无情求救。
「我也挺想知道让你〝身心恍惚,鬼病揶揄〞的人是谁。」谁知,无情竟跟着起哄了。
这情形该怎麽收拾呢?追命无语问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