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带着些许凉意，温度恰到好处地舒适，四周弥漫着一股下雨前的气味，淡淡的，似青草与泥土混杂的味道。
凌沁渝深吸了口气，感受盈满鼻腔的清新。几天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生日这天和韩承祤一起看夜景。
微微侧头，她偷偷打量起韩承祤的侧脸，第一次认真地研究他的长相。他的眼睛很漂亮，而且卧蚕很深，直挺的鼻梁下是不厚不薄的唇和线条俐落的下颔。五官轮廓带着些许侵略性，在夜色中似乎变得柔和了些，却不失深邃。
好像能够理解，男神这封号怎麽来的了。
凌沁渝忍不住又瞥了眼身侧，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瞬间有些心虚地撤回视线。
不对，她有什麽好心虚的！
正想再转回去，韩承祤却先笑笑地开了口，「好看吗？」
一句好看差点脱口而出，但凌沁渝仍口是心非地答道：「……还好。」
韩承祤勾了勾唇角，「在想什麽，一直盯着我看？」
总不能说是在欣赏他的脸，於是凌沁渝随口回答，「在想……其实你满好相处的。」
「还好你不算太晚发现。」
凌沁渝笑出声，「那你发现我满难相处了吗？」
她只是半开玩笑地问，韩承祤神色却意外地认真，「没有。」
「……啊？」
「我说没有，你人不差啊。」
「你是认真的？」凌沁渝有些好笑，「那你大概是少数几个这麽认为的人。」
公主病、脾气差、爱炫富……她知道大多数人在背地里是这麽形容她的。不是不介意，只是比起介意这些，她更不愿意去在乎去迎合每一个人对她的看法。
她就是有话直说，就是爱用名牌，就是难搞，不关其他人的事。
闻言，韩承祤微微挑眉，「怎麽说？」
「我的事你听说过吧。」凌沁渝盯着远处明晃晃的霓虹灯光，有些刺眼，让她眼眶发涩，「但我不想为了任何人改变，反正也听习惯了。」
「你……」韩承祤顿了下才接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进凌沁渝耳里，「虽然有点凶，有时候不太理性，但不是听不进别人说的话。也许你说话容易冒犯到人，但我比较欣赏讲话直接的个性，至少相处起来不累，不用费心思猜测对方内心在想些什麽。还有，你乱逞强的时候其实满可——有趣的，让人看了心情很好。」
韩承祤硬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可爱」两字收了回去，随即又有些後悔，不然大概能看到凌沁渝满脸通红的样子。
她彻底愣了，在意识到他说了些什麽後，呆了半天才勉强吐出一句话，「……我就当作是称赞了。」
「是称赞没错啊。」韩承祤转头，看见她略微不自在的表情，嘴角泛起笑意，「总之，我觉得你这样没什麽不好。」
凌沁渝下意识地低下头，试图用侧脸的发丝遮掩神情，闷闷地低声说道：「你真的很会说场面话。」
「不是场面话，是真心的。」
「哦。」她头埋得更低了，「反正……谢谢。」
也许是因为鲜少有人真心诚意称赞过她什麽，她能够忽视或反击他人不善的言论，却招架不住韩承祤说的话，完全没辙。
两人又静默了一段时间，直到韩承祤率先打破了沉默，「为什麽心情不好？」
凌沁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愣，一时间来不及思考怎麽回答。
「不想说就算了。」看她欲言又止，韩承祤耸了耸肩，「要走了吗？好像快下雨了。」
「……嗯，走吧。」凌沁渝有些失神地答，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堵在胸口，闷闷的。
看着韩承祤逆着光的背影，无预警地，她突然就想说点什麽——而身体比大脑快了一步，回过神来时，她的手已经拉住了他斜背着的书包。
「怎麽了？」韩承祤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他走在前方，正好站在矮了一层的台阶上，因此凌沁渝几乎能够平视着他。
也许是不习惯这样的视线高度，她忽然有种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平常还要近很多的错觉，有些不自在却又忍着不别开视线，欲言又止。
『该坦率的时候坦率一点。』
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颜瑀的话。
但她现在不想管什麽撩人的心机，就只是单纯地想说。
「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心情不好，可能从和杨谦分手後心情就没好过，然後又碰到生日。」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移开了本直视着韩承祤双眼的目光，才继续说道：「我讨厌生日，因为愿望从来不会实现，不能像正常家庭一样聚餐庆祝，我爸妈甚至不一定会回家。」
「我原本以为今年也会和以前一样，自己一个人待在家。所以你带我来这里，然後说生日快乐的时候，可能突然很感动吧，我也不知道我干嘛哭。」她的思绪杂乱，也管不了那麽多，一股脑地，想到了什麽就说什麽，「我知道我有时候很讨人厌，也知道我个性差又任性地不想改，所以完全没想过你刚才会说那些话。」
「反正……就只是想跟你说谢谢。」凌沁渝抬起原本低垂着的视线，漾起笑容，「谢谢你让我今年生日变得没那麽糟了，我心情也好很多了。」
「……」
「干嘛不说话？」
见韩承祤没有回应，凌沁渝瞥了他一眼，却蓦地睁大了美眸——从认识韩承祤到现在，她第一次看见他脸上出现不自在的表情。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注意到他泛着红的耳根，「你耳朵好红，原来你也会害羞喔？」
「……别闹了。」
「我说了那麽多，该害羞的是我吧。」韩承祤失了以往从容的模样让凌沁渝心情愉悦，嘴角上扬着凑近，刻意模仿他不久前说过的话，「别那麽纯情。怎样，喜欢上我了吗？」
很快地恢复了以往的表情，韩承祤略带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接着背过身子，「走了。」
凌沁渝仍笑得很开心，跟着走下台阶，却才走没几步他忽然就停了下来，接着无预警地转身。
她煞车不及，虽然不至於撞上，但也几乎是要扑进韩承祤的怀里，下意识地就想後退，却忘了此刻站在阶梯上，脚跟被台阶绊了下，重心不稳地就要往後倒——
韩承祤反应很快地搂上她的腰，将她拉近的同时两人的距离也瞬间缩短了许多。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他无奈地道。
凌沁渝下意识地扶住他保持平衡，冷静下来後才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赶紧从他怀里钻出，「那、那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因为有话要说。」
「说什麽？」
「你不改也无所谓，至少我不会讨厌你。」韩承祤没头没尾地吐了句话。
凌沁渝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是在回覆她刚才说的那一长串话。
「所以不要把自己说得那麽糟。」
一阵风蓦地刮起，而他直直注视向她，黑眸里带着一抹温煦笑意。
凌沁渝被他的视线盯得满脸通红，心口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为掩饰她的动摇，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知、知道了啦……不是说要走了吗，快走啦。」
怎麽好不容易才稍微占了上风，情势又马上被他给逆转。
真的，拿他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