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白井黑子在意的事物中,除了占走大部分区块的『御坂美琴』之外,还有另一项事物也同样被放在心上,甚至可说是实现生存理念的方式--风纪委员(Judgement)的工作。
学园都市的人口组成高达八成为学生,负责维护学校系统秩序的风纪委员首当其冲负责处理各种大小事务,从抓住滥用能力的不法份子和其他妨碍秩序和平的犯人、保护学生,到维持当地美化活动、协助居民等工作。
黑子因有多次插手校外维护秩序的越权行为而被同支部的前辈命令罚写报告书,但却没有停止这种不利己的行动。
说到底也是那过於丰沛的正义感使然吧。
美琴对於黑子遇到较难缠的家伙,甚至在身上添了不少伤口,却也没有阻止她持续风纪委员的工作,只是要她小心一点。
并不是不担心,而是太了解她的性格--就算出言阻止她也不会妥协,还可能导致黑子觉得美琴不信任她的能力,进行一些超过身体极限的工作,受更多的伤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了解,所以信任。
对於将心力投注在努力维持学园都市和平与秩序的後辈,御坂美琴感到骄傲,虽然她从未对那孩子表达自己的想法,但能与她相遇,并成为比亲人更加亲密的知心好友。
即使曾在这座都市遭遇过『如果当时没这麽做……』这种难堪的心情,但--她不後悔来到这座城市。
庆幸能与他们相遇。
***
轻柔美妙的旋律从古老房屋传出,透过空气传播的音符随风扩散,经过的人们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聆听这多年未奏起的乐曲。
一曲结束,美琴缓缓吐气,放松稍嫌紧绷的肌肉,放下夹在颈部的小提琴,而坐在对面的年长男性以清脆掌声感谢对方的演奏。
她的脸随着掌声微微泛红,赶紧向对方行礼道谢。
「真是非常美丽的曲子呢。」
「您过奖了,太久没练习都有些生疏,刚才音跑了好几个……」露出腼腆的笑容,她转身坐上摆在後方的椅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棉布擦拭提琴上的粉末。
「非常感谢您将这把小提琴借给我,不过……这把琴很贵重吧?虽然我对这方面没什麽研究,但这把琴看起来不仅有年代,而且声音洪亮饱满,应该是名家的作品。」
「这我也不太清楚,但听说是老师送的毕业礼物,我想应该很不错吧。」慎一郎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镜片,「这把琴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懂乐器,能让你使用,对它来说也算是好事。」
「是、是的,我会好好爱惜,羽崎さん,真的非常谢谢您。」留意到这把琴对慎一郎的意义,美琴慎重将提琴放在椅子上,转身以行礼道谢。
「多礼了,御坂さん。」慎一郎露出无奈笑容,简单行礼回应。
更何况,该道谢的人是我。
将目光投向椅子上的小提琴,宛如染上红茶色彩的琴身映着柔和光辉,刚才美琴演奏的身影,将慎一郎拉回曾坐在台下看着女儿站在舞台中央、与乐团一同演出小提琴协奏曲的那天。
是个美好到令人落泪的一夜。
「但这把琴保养得很好,感觉不像长年未使用。」
被美琴话语拉回的慎一郎,再次以温暖的眼神看着对方擦拭琴身。
「啊啊……因为Kuro那孩子每年会将琴送去乐器行保养,这麽说来,这房间也是她打扫的,虽然已经变成仓库了,她还是会抽空整理这里。」
「是吗……」美琴环顾四周,想像黑子拿着打扫用具清理的模样。
在宿舍时也是如此,当美琴在外游荡直到临近门禁时间才返回宿舍时,黑子已经将浴室或房间打扫乾净,虽然这时候美琴都会顺便检查自己的私人物品有没有消失。
又或是黑子因为风纪委员的工作而太久没时间清理,美琴也会顺便打扫对方的范围。
她们从未规定谁负责清理,只要某人看不过去就会主动动手,对与他人合住的人来说,有这麽自动自发的室友确实非常幸运。
「御坂さん,能请你再拉一首吗?」
「好的,请问羽崎さん有想听的曲子吗?如果有练过应该可以试试看。」
「那……能拉莫札特的小星星吗?」
「……是。」镜片後方的真挚双眼让美琴露出笑容,再次将小提琴架上左肩,琴弓轻触琴弦,在心里默数一个四拍,深呼吸,轻快的音符随着琴弦震动空气传出。
简单轻快、耳熟能详的乐曲,也是每个学音乐的孩子接触的第一首曲子。
那个有着和慎一郎双眼十分相似的女孩,也曾在这个房间,粗短的小手虽然不灵活,但十分努力的弹着小巧便宜的玩具钢琴。
***
小提琴演奏。
那是御坂美琴准备的礼物。
也是徵询过雅的意见後所做的决定。
『礼物,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送礼者的心意。赠与者与被赠与者之间的关系、共度的时光、了解的程度都可以作为参考,你们两个再想想看,你们跟那孩子曾经发生的事,以及这份礼物的意义--』
雅停顿,嘴角微微勾起完美的弧度,她知道那两人已经找到答案了。
对於礼物,美琴并不是没有送过黑子东西,她依然记得当年白井家的人来收拾黑子遗留在宿舍的物品时,黑子将从美琴那收到的所有礼物都妥善保存,但那些不过是一些随处可见、连贵重一词都沾不上边的普通物品。
相比之下,黑子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都是需要花费极大心血才弄得到的东西。
她很清楚自己的爱好,而美琴也无法想像这些连自己都弄不到手的超级限量版,对此毫无兴趣的黑子到底如何入手。
再加上某人曾经说过,再贵重的物品都没有手制来得珍贵。
美琴决定不考虑能以金钱买到的礼物,那只剩下手制品这条选项了。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论料理,手艺远远比不上黑子,更别说当天要大展身手的隆子;论手工艺品,她对这点还颇有自信,但那些小东西对黑子的用处可能不大,那还有什麽是她擅长、黑子又喜欢的事--音乐。
中学二年级暑假,她们的宿舍办了一场对外招待会,那时美琴担任表演一职,准备一段小提琴演奏。
当时黑子知道美琴接下这工作,曾经吵着要在一旁看美琴练习,一开始经不起黑子吵闹的美琴勉强同意了,但过了一会黑子就开始不安分,还总是让练习中的美琴不得不分心注意,深怕下一刻又出现破绽让黑子得逞,过了不久,看不过去的舍监就把黑子丢出房间,还禁止黑子进入房间。
虽然当下美琴被舍监的铁血行为吓到,但也感谢对方能让她有专心练习的时间,而之後黑子不但有招待会的事情要处理,还有风纪委员的工作,在这种状况下,美琴倒也没听到黑子抱怨,一直到演出结束、招待会完美画下句点的晚上。
洗去一身尘埃的美琴刚坐上自己的床边,原本坐在书桌前的黑子走近自己。
『姊姊大人,如果有机会的话,能请您为我演奏一次小提琴吗?』黑子站在美琴前方,伸手接过对方正在擦拭头发的动作,适中的力道和那道略低嗓音的轻喃,让倦意瞬间席卷而来。
『嘛,有机会的话,差不多就可以了,谢谢你啊,黑子。』
『今天真是辛苦了,请好好休息。』看着频频打哈欠的美琴,黑子将带着湿润水气的毛巾挂在衣架上,转身走向浴室。
当黑子将浴室的物品归回原位,再次走回房间时,美琴已经躺在床上陷入沉睡,黑子走到对方床边,将被留在脚边的棉被拉上盖好。
『晚安,姊姊大人。』
『嗯……』
不知道是回应还是单纯的低吟声,但看到那张满足睡颜的黑子,非常肯定今晚一定有个好梦。
答应过,却没有机会实现的诺言。
就算这个约定对黑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美琴还是想让她听到,那孩子曾经喜欢、赞美过,从自己手中奏出的乐曲。
--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一种自我满足吧。
***
打开专属置物柜,从里头取出背包,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正打算关上时,休息室的门也同时开启。
「午安,冲田队长。」率先认出门後的人,Kuro出声打招呼。
「午安。」冲田大步走到距离三步远的柜子前,打开柜子後迅速脱下上衣,丝毫不顾忌站在一旁的Kuro。
「对了,你明天休假吧?」将制服拉链拉上指定位置,冲田拿着帽子转向Kuro。
「是的。」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虽然救难队的大夥也想帮你庆祝,不过这些人太吵了,会给岛上居民带来困扰。」
「有这个心意就足够了,不过生日当天休假,彷佛宣告要休息一样,总觉得过意不去。」
「不需要在意,这里每个人都同一规则。」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当天只要有寿星值班,那天就会异常忙碌,就像上天也想送礼物一同庆祝,为了避免这种『礼物』,救难队规定寿星当天硬性休假,除非有紧急状况。
「你只要好好享受明天就够了,商店街跟其他爱慕者送的礼物,我们会整理好再寄到你家。」冲田将扁帽戴上,调整好位置。
「不用麻烦,毕竟是大家送的礼物,中午左右我会跟裕也过来拿。但下次……还是请不要这麽大费周章。」
「这我可不敢保证,第一、那些礼物都是居民自发行为,救难队没有制止的权利;第二、队上的人都不擅长隐瞒事情,更不会想到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买你的礼物,当然会被发现。你就坦率收下大家的祝福吧。」宽大手掌搭上Kuro的脑袋揉了揉,难得的行为让她有点意外。
「是,那个……冲田队长,还有几件事虽然已经跟其他同事提过,但还是跟您报告一下。」
「工作上的?」
「是。器材添购的申请单已经填写完毕,请您确认用印後再送出,另外研究部门提出新器材测试申请,各小队都需经过测试才可以实用。」
「我会处理。」
不管是救难行动或是文书业务,羽崎都能得心应手的处理,尤其对他们这群只懂得锻链身体、追求技巧更加精进的救难队员来说,那些手续繁复的文书业务并不比困难的救援任务要来得简单。
大概再也找不到比羽崎更能干的队员。
冲田这麽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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