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的时候,是被刺眼的阳光亮醒的。
阴沈的云层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车窗外只有绿色的田野和蓝天白云,我眯着眼看窗外,虽然已是秋天,那青翠的绿却一直延伸到最远的山峰之下。
陈龙飞发现,我醒了却看着车外发呆,就出声说:「再过一阵子,这里就会开满了黄色的油菜花,很漂亮。」
我只是听着,没有回答,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懒懒的不想说话,这种松弛的精神状态,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警醒点了。
「还有多久会到啊?」我从半躺的瞌睡姿势坐起身来。
「大概再一小时多一点吧!到的时候可能刚好中午了,是吃了午餐再去取货呢?还是先去取了洛神花再去吃午餐?其实我二叔超级热情,说要请我们吃饭……」
「种洛神花的是你二叔?」我问。
陈龙飞:「嗯!我爸是大哥,他们两兄弟,一个种金针,一个种洛神花。」
我们随意聊着,时间也过得很快。还没有讨论出到底哪里吃中饭,陈龙飞就告诉我说快到了,恰好货车司机也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到达。只好直接约在二叔那里会合,上完货再去吃午餐。
结果,看到他们的洛神花时,品质好得让我意外。虽然名之为「洛神花」,但真正食用的部位其实是花谢後,变得肥厚多汁的花萼部分,采收下来必需先去掉花萼中的籽实,再乾燥保存。
我们看到的都是乾燥完成的花萼,二叔这里的不但每一朵都比之前进口的那一批要大朵,而且颜色也健康得多。现场还直接抓了一把来冲茶,酸甜爽口,确实真材实料。我还因为不放心,非得亲自跑一趟,看来是大可不必。
司机跟陈龙飞一起把洛神花搬上车,二叔二婶还是热情的把我们留下来吃午餐。除了叫一桌外烩之外,还有二婶亲自料理的当地特色菜,包括司机在内,几人全都吃撑了才出发上路。
临走时二婶问陈龙飞:「小飞,你回家了吗?」
陈龙飞赶紧摇了摇头说:「没有,二婶你不要跟我爸妈说啊,他们知道我过门不入的话,这件事应该会念叨我个三年五载吧!」
原来陈龙飞的老家也在这附近。开车後便问他:「要不要回家看看?」
他说:「以後有机会再带你来看金针花,现在花早都谢了,樱花又还没开,没什麽好看的。我爸妈比二叔二婶还热情,我们去的话就不只是留饭,可能得留宿才会被放行。明天都回不了公司上班了。」
「这麽夸张?」我不过是随意问一句,毕竟都回到家乡了,还不让人回家探望爸妈,好像有点不近人情。既然陈龙飞自己都这麽说,我也就没再说什麽。
好笑的是,出发没多久,我又昏昏沈沈的睡了。途中醒来过几次,有时下车洗个手,买个水。上车继续昏睡,以至於最後一次醒来,发现天色已黄昏,还有点不好意思。担心陈龙飞开了将近10个小时的车,会不会太疲劳了,说好我可以轮流开车的。
问他累不累,他笑得很开心说:「一点都不累,累的是你吧!在我开车的时候睡得这麽香的,你是第一个,可见你平常真的累过头了,今天也算是你的舒压之旅吧?」看他的表情,不但不累,还有点兴奋,也不知道是在兴奋什麽。
我忽想起一个问题:「我睡着的时候打呼吗?」
他笑得若有深意:「小时候看童话故事,曾经想过……睡美人睡觉的时候会打呼吗?睡美人打呼的话是什麽声音啊?」
我怀疑的问:「这句话是在内涵我是睡美人?还是内涵我打呼?」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像跟我说话很有趣?但我明明是个无趣的人。
这次更夸张了,陈龙飞竟然大笑出声:「哈哈哈!你听懂我的话了!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开心。」
这说的又是什麽意思?现在年轻人说话都这麽没大没小吗?照理说,这时候我就该端起经理的架子,说他两句,或是不再搭理他。但不知什麽原因,我并没有这样做。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出差有一种久违的轻松和愉悦,不想破坏这种气氛吧!
後来我们又吃了晚餐,陈龙飞才把我送回家。
大概是白天睡太多了,到了家反而精神好起来……难得的在客厅打开电视,拿着遥控器一台一台的转着看。
青苹出来倒水时,拿着小喇叭的吹嘴「ㄅㄨ~ㄅㄨ~」的吹着。这个我懂,是初学者常做的练习。
我没说什麽,既然已经同意她加入乐队,就不必再指手话脚了。
青苹晃到我身边来问我:「姐~~你会吹小喇叭吗?」
我正喝着水,一下子被呛着了,咳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苹等不到我回答,又自顾自的说:「我们乐队的指导老师,第一天看到我,就说我的唇型完全是天生的小喇叭手。果然吹嘴拿来一试,老师都还没教呢,我就吹出声音了,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被水呛住的我还没缓过气,就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青苹的唇型跟我几乎一模一样,稍微有点薄,但看起来是红润饱满的。而且嘴角长得像菱角一般,向上微微翘起。有某人说过,长了这样唇型的人,不管是笑也好,生气也好,看起来都有三分可爱。
我看着青苹的时候,她也在看我。而且看了很久,看得很仔细,我觉得有点纳闷,问她:「你在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看这麽久?」
青苹说:「姐,我们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像啊?」说完又跑去穿衣镜前面做了几个表情,一边说:「还真的蛮像的,尤期是嘴巴,今天有人说我的嘴巴是菱角唇吔……」回头看了看我说:「姐你的也是啊……菱角唇呵呵!」
型状也许相近,但我们两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我就常常觉得青苹的嘴看起来俏皮又亲切,不笑的时候也很可爱。
我跟她有相似的容貌,但青苹批评我的脸神情太严肃,目光太锐利,即使有菱角型的嘴唇也改变不了我清冷孤傲的气质。
「姐,我一直觉得你长得很漂亮,说你是倾国倾城也不算夸张。但是你的周围全是冷空气,连跟你说句话都想打喷涕,你就知道有多冷了。」青苹还绉着鼻子,装作要打喷涕的样子。
这……让我有点啼笑皆非:「你胡说八道!再乱说我揍人了啊!」
「我没有胡说啊!还蛮同情你公司那些员工的。不信下次飞龙老师来的时候,你问问他好了,看看我有没有说错。」说完又拿起吹嘴「ㄅㄨ~ㄅㄨ~ㄅㄨ~」起来。
她很认真的在练习,那个样子还挺逗趣的。我随口问了句:「你们乐队老师是校内的老师,还是外面聘请来专门教乐队的?」
「外聘的…..」
「叫什麽名字?」
「你听过“齐旭晖”吗?好像是刚从国外回来的」
「……」一阵昏昡袭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啊?什麽名字?没听清楚」
青苹很认的再说一遍:「齐旭晖,你有听过吗?」
除了欲哭无泪,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