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耽搁了几秒钟的时间。
眼角余光瞥见那个娇小的女人俐落地翻下矮墙，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向寒晨蹙起眉，蓦地生出一丝不安，他拍拍旁边同僚的肩膀，站起身，立时跟了上去。
就这麽几秒钟的时间。
引擎声晃动着空气，掀起一阵波纹，一开始他还没明白过来，直到那女人双手握住枪，踏稳脚步，身形微倾，摆出标准的射击站姿……
所有混乱在瞬间引爆。
黑色轿车暴冲；女人沉黑的眼眸燃起熊熊烈火，无视於人车之间急速缩短的距离，顽固地站在原地，枪声轰然大作，连续不断，子弹尽数打在黑色轿车的左前轮。
烟硝弥漫间，刺耳的刹车声覆盖了所有一切。
向寒晨瞳孔一缩，恐惧刺进他的心脏，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子弹击发，他的掌心全是黏腻的鲜血，漆黑的夜色里，男人脸色苍白，躺在汩汩血泊之中，讥嘲地对着他笑……
轿车爆胎失控，离温羽婵仅剩一步之遥。
他当机立断地跳下矮墙，扑向那个女人，紧抱着她滚进树林里，隐约听见一声闷哼，紧接着一声巨响，车子结实地撞上围墙。
向寒晨喘着气，浑身像是浸泡在冰水里，无法抑制地打颤，怀里温热柔软的躯体成了唯一的热源，令他双手无意识地越收越紧。
「……寒晨？向寒晨？快起来！」
一只手用力推着他的胸膛，他眨了眨眼，理智逐渐回笼，松了力道；温羽婵挣脱他的双臂站起身，迅速跑回不远处的事故现场，黑色轿车正微微冒着白烟。
她握住门把，踩着车身借力，硬是把扭曲变形的车门打开。
见那女人行动灵活如常，向寒晨抹了抹脸，深吸一口气，走到她身旁，和她一起检查状况。
挡风玻璃碎了一地，车头微微凹陷，安全气囊爆开了，驾驶瘫坐在座位上，半边脸都是血……然而内部受损并不严重，应该是头部受到撞击暂时陷入昏迷。
温羽婵仔细地端详那名驾驶的长相。
「是张盛平没有错，」对着微型麦克风道：「这里是一队，嫌犯重伤，请孙专员通知急救人员到後院来。」
她的音调平稳冷静，彷佛什麽问题也没有──彷佛他的惊慌不过是小题大作，她刚才没有差点命丧轮下，全都去她妈的只是一场幻觉……
忽然间忍无可忍，等她交代完正事，向寒晨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拆掉她衣领上的麦克风，也拆掉自己的，塞进长裤口袋。
温羽婵错愕地瞪着他，「你做什麽？」
「你疯了吗？」他挑起嘴角，却掩饰不了他的愠怒，「你知道假如你最後车祸重伤而死，这件案子也不用办了！」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眼睁睁看他驾车逃逸？」
「不，至少你可以选择不那麽疯狂的方式。」
「例如什麽？当时我就在路的正中央，那是最有效阻止他的方法……」
她皱眉，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令他火气更盛。
「这有比性命重要吗？」
「我躲得掉！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
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向寒晨咬紧牙，控制不住地说出更难听的话。
「我怎麽知道你真的能躲开？我他妈是会通灵吗！相信搭档不等於叫我看着搭档去死──」
女人固执的面容闪过一丝恼怒，「向寒晨，你现在是在发什麽神经？你有什麽心理阴影是不是！」
「对！就是该死的有！」他脱口咆哮。
圆润的眼眸与他四目相接，她张了张嘴，有一瞬间的静默。
「……OK，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谈，」温羽婵按着额角，吐出一口气，「其他人过来了，我去说明一下状况，你顾好这家伙。」
她将一绺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後，拍去身上沾着的尘土及草屑，转身迎上带着担架赶来後院的急救人员及同僚。
摀着额头，向寒晨低声骂了几句脏话，难得的失态。
方才在眼前蔓延的血色太过清晰，恐惧太过真实，那一日的记忆张开血盆大口，几乎将他吞噬殆尽。
差一点。只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