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露竟觉得自己就和平时仗势欺人的卢毓诗没什麽两样。
她侧眼看了一眼宋采荷，她的眉目依然柔顺，眼神却有着几分斥责，不似蔡课长每回的歇斯底里，她依然保有自身的气度，稍嫌冰凉的手覆在孙露的手背。
孙露有些不适，不着痕迹的抽开手，「协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毕竟事情都发生了，人心是最难挽回的，多说无益。
「没有谁可以擅自怀疑谁，更没有谁能这样兴师问罪。」宋采荷异常坚决，「这次确实是毓诗做得太过，毓诗你得向孙露道歉。」
听闻，卢毓诗错愕，音量不自觉加大，「我？凭什麽？」
「凭你在所有人面前把孙露当小偷。」宋采荷的声音低了几分，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也逐渐消失。
「她动过我们所有人的柜子，我当然要怀疑她。」卢毓诗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否则我的项链是怎麽凭空消失？」
「毓诗，我知道你丢了项链心里着急，但随便诬赖同事并不是好的行为。」宋采荷又恢复往常的温柔，好声好气的说道。「事情没查清楚前，谁都无权这样怀疑同事。」
卢毓诗的呼吸都在颤抖，孙露焦躁的抓着手指，不明白事情如何演变成这样，她并不想闹大啊⋯⋯
「毓诗，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相信这点道理你应该懂。」宋采荷柔着声，「我并不是刻意找你麻烦，但以我的身份我必须做到公正，否则我无法领导所有人。」
「待会我会去警卫室亲自看监视器。」宋采荷语重心长的说道，「至於贵重物品在公司遗失是不能归咎於任何人的。」
听闻，卢毓诗抬眼，与宋采荷平静的目光对视。
「是你没有守好。」
卢毓诗瞳孔一缩。
孙露再怎麽迟钝，也嗅到空气中不对劲的气氛，她立刻跳出来打住两人的对话，「协理，这事就这样吧。我手边还有不少案件，实在不能在这久待，否则⋯⋯」她转了转眼，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搬出谁来当挡箭牌，「呃、呃⋯⋯周叙，对！就他！他骂人可凶了，到时我工作做不完要是劳烦到他，他肯定要对我发火。」
孙露讲完一串坑坑巴巴的理由，连她都觉得荒谬，谁不提，提周叙这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有个毛用啊⋯⋯
孰料，宋采荷竟也没说什麽，头一点，就让她先走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处理吧。」
孙露没应，反而看了一眼身体突然紧绷的卢毓诗。
临走前，宋采荷叮咛她一句，「我们业务部的工作尽量不要麻烦到其他部门。」她想了想，「说出去会被笑话。」
孙露说了声知道，几乎是夺门而出，办公室的气氛居然比仓库还闷，她现在无比想念她那鸟不生蛋的办公位子。
她一蹦一跳的跑去找警卫大哥，她得找人说说话缓解刚才的心惊胆跳。
警卫大哥见孙露跟做贼似的溜进警卫室，笑道，「都过了几天才想起我这老人家？看来新同事比我有趣啊。」
孙露见到警卫大哥，所有不愉快便烟消云散。「什麽话呢，仓库那小子才没有我们大哥对我得好。」
警卫大哥笑声朗朗，「这时间怎麽跑来了？」
「翘班啊。」孙露说得正大光明。
听闻，警卫大哥笑笑的从抽屉拿了蛋黄酥塞进她手里，「最近还好吗？」
孙露将蛋黄酥握在手心，有些感叹，「就还是觉得不适应，我就在想⋯⋯会不会换个工作会好些？」刚来的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件事，如果自己真的这麽招人嫌，那不如离开，大家都清净。
孙露是倔，但并不喜欢垂死挣扎，自从开始上班後，她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警卫大哥拍了拍她的头，「你有没有听过，当一件事没有解决，那些事并不会消失，依然会如影随形的跟着你。」他说，「无论你换了多少环境，离开了多少人，没有解决的事，只会重蹈覆彻。」
孙露听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哥，你别讲得这麽可怕啊⋯⋯」同时，脑袋就这麽浮起吕泽杉的模样，当初她断得绝，什麽解释都没让他说，而他那天似乎是真的有话想说，但孙露一样没给他机会。
孙露本来以为和警卫大哥说话，心情会好上一些，结果反而开始审视自己的行为。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仓库。
一进门，毫不意外就见周叙依旧沉浸在工作中，他总是这样，好似永远都不受外界的事干扰，即便前阵子提起前女友的时候，口气都像玩笑话，孙露直到现在还对这件事半信半疑。
周叙感受到他人的视线，抬眼，墨刷过的眼，比吕泽杉更加浓沉，深得发亮，却也未知的令人恐惧。
见孙露傻愣愣的，他侧头瞥了一眼手表，「怎麽这麽晚回来？」
「到处走走。」孙露回过神，随便回。
周叙对她没头没尾的回话方式早已习惯，他问，「协理说了什麽？」修长的手指扣着黑色钢笔，笔尖抵着文件，接着是快速俐落的签名声，如同周叙这个人。
手段狠烈，目光精准。
约莫一分钟，见孙露还在思忖，周叙扬眉，阖起眼前的文件。「骂你了？」
孙露摇头，「她骂了卢毓诗。」
周叙点了点头，抽起下一份文件，似乎对这答案没太大的意外，反而淡淡的说，「你看起来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小女孩一屁股坐上轮子椅，脚搁在地板，转了椅子两圈，最後仰头看着天花板，长发柔顺的披在椅背，像在思考什麽重大问题。
周叙见状，下意识地问，「觉得处罚不够重？」
孙露摇头，「我只是觉得她有点可怜。」也不知怎麽的，脑海不断重播卢毓诗被宋采荷责骂的画面，震惊和错愕一览无遗，与其说是怕被开除，倒不如像是⋯⋯受到了背叛。
「可怜？」周叙蹙眉，一瞬间觉得自己听错，最後理解的点头，「女性的同情心确实都比较强。」
她的脑袋枕在椅背，侧过头，眼睛水亮，「周叙，长愈大是不是就愈难交到真心朋友？」
周叙没应。
他真的不明白，一个小孩怎麽这麽多愁善感？
「可是我喜欢巧盈。」她说，口吻真诚，「也把你当朋友。」会想掏心掏肺对你好的那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