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汗水、泪水。
大鸣大放的青春大抵离不开这两者，整个国中时期我曾经这麽走过一遭，最後遍体鳞伤，心像是死了一般，而最终整个国三我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了，我不断逃避，最後的最後，像是逃跑般的离开了，连曾经璀璨的回想起来都有些斑驳，而与其尽情燃烧，我选择胆小的守护好自己的羽毛，一边幻想着有天我或许能再次飞翔，等我足够强大，但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有那天。
放弃一切得来的会考成绩，糟得一塌糊涂，我并没有哭，却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单薄。
我换下制服，套上偷藏在书包里面的宽松衣物，套上衣服的那刻，害怕和期待的感觉像是尖刺一样刺激着我，说不上是好是坏，我只觉得周围彷佛静了下来，只有我和比平常更加敏锐的感官感受。
「欸，那不是魏逸凯吗？」
「对啊他来干嘛？」
我猛然转过身，他的面色还是沉着，穿着我们学校男生淡蓝色的衬衫配着黑色的长裤，坐在广场的角落里，一肩背着书包，随意的垂放在地上，普通的制服他穿起来都气质翩翩，他拿出手机滑着，他在避开我的视线，我知道。
「要不要请他离开啊？我们社练舞不是通常不让非社员看吗？」
「好啊我去跟他说。」
听到一旁热舞社的同学的谈话内容，我有些惊慌地想凑过去，「他是......！」
「那个是我朋友，以後搞不好会入社，叫他先来看看的。」李若海的声音太过沈静，低沈的压过了我，他身穿一身黑，比平常还要吓人，那两个社员本就没有太多的心思，听到李若海的话，有些惊讶的应了几句就没再有什麽举动。
这个空间与其说是广场，其实不过是地下一楼各社社办围绕出的一个空间，音乐一放，整个空间马上轰隆作响起来，理应是缺点的场地，却被学长姐戏称为空间的共鸣，说是这样跳舞跳起来也更带劲。
准备要带舞的学长和学姊站在前方，我随意找个地方站着，李若海突然就不着痕迹的站在我隔壁，他刚刚分明不在我隔壁，「你干嘛？」
「大家都在看你的表现，有不会的你可以问我。」李若海说的轻轻淡淡，我轻轻往身边一瞥，果然看到好几道来自其他人延迟收回的视线，我後知後觉的点点头。
「会害怕吗？」李若海少见的轻挑嘴角。
我被他的问题逗笑，我顺势迎上他的挑衅，「平常的我会，但要跳舞的我不会。」
他没有继续看我，他高了我整整一颗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他身边的气场激昂了几分，连带着让我的气焰越烧越旺。
「我们欢迎今天第一次加入练习的林洁希学妹，她会顶替Ada的位置，大家努力练习，我们的目标一样是获得优胜！」在大家的鼓掌中，我默默颔首。
「那是我们社长。」李若海小声地提醒着我。
「对了，我们通常带完简单的热身就会直接练舞，洁希学妹如果舞还不熟可以先在旁边看我们练没关系，毕竟这支舞队很久没有练习的人可能会比较难。」社长笑得太过亲切，像只狐狸，亲切中参杂着些我不了解的蔑视。
「不需要，我直接上。」我笑的自信满溢，彷佛有一块灵魂重新苏醒，正渴望着张狂肆意的绽放璀璨每一个角落。
李若海传给我看过他们在练的这支舞，虽然不确定能否百分之百跟上，但我另一个灵魂的好胜不允许我怯懦，好久不见的力量充盈我的全身，他们热烈的想要舞动。
音乐一下，就是我的天下。
我跳的位置并不是最显眼的，却有几个技巧性高的动作，跳的过程中彷佛身体都在放肆大笑，我毫不压抑的放任我的眼和嘴笑着，感受到汗水从我的肌肤冒出，积累之後滴到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痕迹，太过放肆，我没有想太多，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看到了魏逸凯。
他用手倚着头，看向我的目光包含的东西太多，他轻眯着眼，眉眼之中有缓缓流淌在空间里的温柔，彷佛细细一看还可以看到眼神里头的点点星光，太过温柔的眉眼的像是一张网，细细密密的直要将我整个人攫获住，忍不住我失了神的细看，这个眼神曾经那样熟悉的出现在我的生命当中。
一个走神，脚下的力道突然不对劲。
「洁希！你还好吗！」李若海的惊呼出现在我跌落下去之前。
被自己绊了一跤，我重重的跌到地上，尽管音乐仍在继续，但身旁的人很快的簇拥上来。
「没事，就是突然走神而已。」
这就是被帅哥的脸蛋迷惑的下场，我忍不住对自己嘲讽。
「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只是普通的擦伤，小事而已，之前也受过比这个严重的伤。」
李若海的眉头紧蹙，他一向话不多，他蹲下在我旁边，可以从他的肢体看出来他少见的情绪起伏，他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虽然才刚入社，但大部份的社员都蜂拥而上，有人拿了冰枕，有人询问是否需要碘酒，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笑什麽？」他明显的不满。
「没有，就是觉得，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我发自内心的感到温暖，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李若海的表情却是一愣，帮我拿碘酒消毒的动作迟了几分，他很快的别过头，之前轻柔的消毒的手抖了一下，他的小失常让我的伤口被刺激到，就算忍住没有叫出声来，我下意识的把身体缩了一下。
「抱歉。」他的声音僵硬，「刚刚有点分心。」
「其实我自己来也可以的。」我嗫嚅着。
他的手轻轻的搭在我的小腿上，刚跳完舞的体温还没有退下来，肌肤碰触的地方更炽热，他的表情有几分执着，白皙的侧脸彷佛像是一具完美的大理石雕像，我不可否认的有些不自在，顺手就要拿走李若海手上的棉花棒，谁知道他比我更快，灵活的躲过我的突袭，但却被站在李若海後方的魏逸凯轻松的拿去。
他们分明没说话，但李若海看着魏逸凯的眼神里面有太多情绪。
「阿海，小希我来处理，不要让练习因为小希中断。」魏逸凯不着痕迹的头往右侧偏了一下，我和李若海一同往他暗示的地方看去，社长和几个学长姐无事般的站在一旁，倚着墙，我们的眼神停留的很短暂，但仍然捕捉到他们眼里的埋怨和戏谑。
我不是太过浪漫的人，我总该有想过，有人需要我，就总会有人讨厌我。
面对魏逸凯朝我伸出的手，我没有太多犹豫就握上，「我先在旁边消毒完，很快就会跟上了。」我坚定的对李若海说。
李若海先是开口想说些什麽，最後还是静静的点了点头，轻巧的站起身，音乐重新开始，随着其他社员的吆喝，社长和学长姐们才晃悠悠的又回到广场中央，我和魏逸凯坐在一旁，他煞有其事的开始帮我涂药，而我看着他。
他低着头，细细的帮我把卷在伤口上的小石块清掉，消毒完後，慎重其事的贴上贴布。
我们之间很静，彷佛是种默契，音乐声仍然在躁动，我的心也彷佛在等待着些什麽，随着音乐就快要从胸口跃然而出，陌生的情绪蔓延在我的心口。
「笨蛋小希，你该不会是在等我称赞你吧？」他开口了，方才我看到的温柔已经荡然无存，他笑的极为邪魅。
「我才没有！」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绪就这样被看穿，我小小声的抗议着，作为抗议一般把身子往旁边移几分。
魏逸凯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好像在嘲笑着我的幼稚，「其实你真的跳得很好，比我想像的更好。」
我顿时间说不上话，他的坦诚太过赤裸，语气太过肃穆，分不清他到底有几分真心，我患得患失的不清楚该怎麽应对这样的赞美。
「小希，对不起。」他看着前方的语气中有着如释重负，没等我回应，他很快的又接上，「是我看事情的方向不对，还在你和阿海面前发脾气，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尴尬。」他对着我粲然一笑，可那笑容有些勉强，到底是魏逸凯的情绪太好懂，还是我总是漏不掉他那些表现的细节。
「不会尴尬啊，也是你不怎麽理我之後，我才发现我已经习惯有你这个朋友了。」
魏逸凯大笑了几声，太过爽朗，我看到有几道好奇的目光朝我们看来。
「那我明天继续吵你，绝对补足你漏掉的份。」
他的眉宇之间分明已经平了，可他身体僵硬地动也不动，也一反常态的不论我怎麽看着他，他虽然有时候会转过头来，却总是看一眼就移开视线，好几次都这样。
「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我冲动的开口，我一向有些藏不住话。
魏逸凯又笑了，彷佛是无奈，「你为什麽想跳舞呢？」
「可能因为我内心还是有留恋吧，想要成为舞台上闪闪发亮的自己。」
「其实不用这样的。」他突兀的打断我的话语，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的侧脸有点红，彷佛心中有种坚持的不看向我，就在我以为他不会继续说话的时候，他轻轻的开口。
「其实，你不用闪闪发亮，便是最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