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还在昏睡的朱琬萍,因为左肩受伤而吊挂着手臂的冲田,总是云淡风轻的脸庞,难得布满浓烈的懊悔。
可恶!只不过是迟疑了一下子没有立刻拔刀——
「害你受伤了……」伸出手,冲田的指背轻轻摩娑着朱琬萍脖颈上清晰可见的指状瘀痕,并且沿着下颚爬上脸颊,缓缓抚过她被咬伤的唇瓣,「抱歉!」
警觉到房间外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冲田立刻收回自己的手。
「冲田先生?」拉开房门,雪村对於盘腿坐在朱琬萍床边的人,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
「呦,小千鹤。」冲田看了雪村手上的水盆一眼,「辛苦你了。」
「不会的。」放下水盆,雪村正色道,「倒是冲田先生怎麽能任意起床?你肩上还受着伤,请赶快回去房里躺好。」
「脱臼的肩膀已经接回去,我没事。」冲田一脸不以为意,视线又回到面前昏睡的人,「倒是小琬惨不忍睹呢……」
「是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琬姊姊竟然一身是伤!」雪村小心地执起朱琬萍的左手,「前两天斋藤先生才说过,琬姊姊的左手受伤了,现在看来……除了手指上这麽深的刀伤之外,手背这块红痕应该是烫伤的吧……」
「一君说过?」
「嗯。他说琬姊姊的手有异状——」
轻轻的将朱琬萍的手放回被铺里,雪村转头看着冲田:「果然是受伤了。斋藤先生的眼力真好呢!」
「哼嗯……」唇角微勾,冲田歛下眼睫彷佛思索着甚麽。
「呜……」被铺里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冲田与雪村的注意力。
「小琬?」
「琬姊姊!」
「总司……千鹤……」转头看着欺身探向自己的两人,朱琬萍在雪村的协助下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真要命……她怎麽全身痛光光的感觉!
循着痛感,朱琬萍撩起衣袖查看着自己的两条手臂。
真是诡异,她的手怎麽会出现那麽多大小深浅不一的瘀痕?这左手食指上的伤口,难道是前两天的——
「已经两天一夜了。」雪村拿了件外褂披在朱琬萍肩上,「让人好担心呢!」
「总司的伤……」垂放双手,朱琬萍转头看着冲田,「你的手怎麽了?」
「小事。倒是没能护着小琬——」冲田一向清朗的俊脸染了抹黯然,「真是抱歉呐!」
「是我跑得不够快啊,你说什麽傻话?」伸手戳了下冲田的额头,朱琬萍不以为意的扬起唇角,「山南先生呢?他还好吗?」
「连累了琬小姐,却还被你如此挂念——」
随着门扇被拉开,山南与近藤出现在门口,身後跟着土方与斋藤:「我真的感到很惭愧与抱歉啊!」
「那麽看来……」瞅着来到自己面前落坐的山南,朱琬萍抿唇微笑,「山南先生算是克服药物了?」
「白天活动,身体感觉有些吃力。」山南垂眸看着自己用力握拳的左手,「但是,变若水的效力果然——」
「为了复原左手就喝下变若水——」坐在山南左後方的土方语带薄怨,「山南先生一向不是这麽冲动行事的人啊!」
「抱歉。」低下头,山南转身行礼,「为了成全我一人所愿,给大家带来困扰麻烦——真的很抱歉!」
「欸欸,山南先生!这样太见外了!」坐在山南右手边的近藤立刻扶起他的肩,「岁三可是因为担心啊!你们两人尚未苏醒时,他每隔几小时就要前去探一探……」
「近藤先生!」双臂环胸,土方有些难为情的撇开脸,「山南先生昏迷了一天一夜,琬小姐更是直到刚刚才苏醒——正常来说都会过问一下,请别说得好像我特别爱操心!」
「话说如此……」朱琬萍朝土方颔首微笑,「不过能苏醒就算度过危险期了,感谢关心。」
转头看着山南,朱琬萍又是一笑:「山南先生会好好思考,如何善用这股宛如重生的力量吧?」
「尽管结局是毁灭,但是对我而言,『变若水』的确勘比是重生的力量。只不过,对於琬小姐——」
右手中指轻推镜架,山南瞅着眼前这枚血色稍嫌不足、还残留伤痕的唇瓣,语带亏欠:「因为我的关系,似乎让琬小姐误饮了『变若水』,连带让琬小姐的身体,出现了不同於以往的状况。」
「——!!」闻言,朱琬萍再次低头看着自己两条手臂。
原来……
当时顺着喉咙滑下的烧灼就是变若水,所以她的身体受到影响产生变异,有别於之前的看似毫发无伤,开始会出现伤痕。那麽——
复原呢?她能自动复原吗?
「真的很抱歉——琬小姐!」山南低下头行礼,「虽然明白再多的道歉也於事无补,但是……」
「那就做个实验吧!」
抬眸环视屋内瞠目结舌的众人,朱琬萍再度扬起唇角:「既然身体变异已经是事实,那就乾脆验证清楚——包括是否具备复原能力,以及是否会嗜血。」
清楚的在自己说完话的同时听见不约而同的吸气声,朱琬萍笑得淡然而释怀:「如果我真的失控,相信在座的各位也能轻易的制伏我,不酿成任何伤害,对吗?」
虽然只有还穿着浅葱色羽织、貌似刚值勤完毕的阿一佩着刀,但是要制住一个因药物而心神丧失的弱女子,她相信他们还不需要舞刀弄剑,就已经游刃有余。
回头与土方对望一眼,见对方颔首,山南拿出一个小玻璃瓶,轻轻放在朱琬萍手中。「我们讨论过——推估药水的副作用,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机率,可能对你不管用!」
「是吗……希望罗。」
拔开瓶塞,朱琬萍很乾脆的仰头喝下。
「呃呜……」相较於先前更为强烈的烧灼感,滑过食道後开始在胃部翻腾,朱琬萍难受的摀着腹部低头喘息,饱满的前额很快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
「琬姊姊?!」最靠近朱琬萍的雪村凑上前扶着她,「你还好吗?」
「没事……」
「琬小姐……」山南紧接着问道,「有什麽特别的感觉吗?」
「胃部……」抱着肚子,朱琬萍依然低着头,「似乎很翻腾……」
「欸欸——」扶着朱琬萍的雪村兴奋大叫,「琬姊姊左手上的伤口不见了!」
「那麽是迅速自癒没错了,并且——」
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山南凝视朱琬萍的眸光,掠过一抹松了口气的欣慰:「也没有嗜血与神智崩溃的现象。」
「……」伸手撩起右边衣袖,朱琬萍盯着光洁白皙的右手臂,「刚刚……的确还在……」
不到十分钟前,还是因为疼痛,才发现的一大片瘀青。
「这麽看来,琬小姐身体上的变异,除了受伤之处会出现伤口之外,在具有快速复原能力的同时,还不会神智崩溃嗜血……」
双臂交抱环胸,土方缓缓抬眸望着眼前那张苍白浮汗的小脸:「简直就像——无害的罗刹!」
「我在白天无法行动自如,这样的状态无法再参加正规的队务。」向右侧转头,山南看着近藤说道,「从今天起,请当作我已经死了吧。」
「山南先生这是退居幕後的意思吗?」土方问道。
「是的。」回头看着土方,山南微笑,「既然奉幕府的命令必须严守『变若水』一事,那麽这个秘密,就让我这个已死之人来背负。」
「看来……」略为沉吟,近藤说道,「似乎只能这样了。」
「既然,这是山南先生自己的选择——」冲田转头瞅着朱琬萍,「那麽,小琬该怎麽办?」
「……」
始终保持缄默的斋藤侧眼瞥了下冲田後、继续盯着朱琬萍慢慢恢复血色的脸庞,朱琬萍抬眸看看冲田、又看看身旁的雪村,山南与近藤对望一眼後、不约而同的回头看着身後的土方。
「不管做何打算,现阶段要优先尽快处理屯所转移的事情。」回应山南与近藤的视线,土方沉沉说道,「无论是山南先生要躲过伊东一派的眼线,还是要避免琬小姐受到不必要的滋扰,都需要比现在更大的屯所才行。」
「的确是这样……」
近藤搓搓下巴,抬手拍上土方的肩:「那麽这事就快点办吧,岁三。伊东先生那边,我会去通知他一并着手准备。」
「嗯。那就麻烦你了,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