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赶到医院时，佟父和佟默两人一脸沉重地站在手术室前。
见到我，佟父皱眉看向佟默，「不是要你别让宁宁过来吗？」
「是我自己硬要过来的。」我说，接着又转头问佟默：「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会突然要动手术？」
「妈她下班时心脏突然觉得不舒服，她同事将她送来医院，检查过後才发现有两条心血管出现阻塞状况，得紧急动手术安装支架。」
「手术需要多久的时间？」我着急问：「已经进去多久了？」
闻言，佟默怔愣地看着我，见他迟迟没回应，我又出声：「哥哥？」
他回过神，「医生说不是很复杂的手术，要我们不用太担心，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听他这麽说，我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约莫半小时过後，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看见医生出来，我们急忙迎上前。
「我老婆她情况怎麽样？」佟父语气难掩焦急。
「手术很顺利，你们不用担心。接下来会先在恢复室观察一段时间，等情况稳定再推回病房里。」
「谢谢你。」佟父闻言，紧绷的情绪一松，眼角处有些泛红，「真的很谢谢你！」
「不会，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佟母在恢复室期间，佟父去办理住院手续，佟父刚走不久，佟默便发现他忘记带到佟母的健保卡，跟我说了一声後，就立刻追了上去。
我坐在家属休息区，盯着萤幕上的手术动向，身旁来了一对母女坐下，女儿年纪约是二十五上下，看起来跟我差不多。
「这麽那麽久还没出来，不是说手术顺利完成了吗？」
「阿公他有麻醉，当然要花久一点的时间观察，倒是你腰痛的状况，既然都来了，乾脆就去给医生看一下。」
「就跟你说是老毛病了，没大碍。」
『不是都痛得走不动了，就去看一下医生，如果我不在你突然发作怎麽办？』
『不用啦，去一趟医院不晓得得花多少钱，万一得住院不就还要跟工厂请假，不划算不划算。』
『什麽不划算，身体健康能用这个来比吗？而且我又不是没在赚钱。』
『赚钱就好好存着，泽彦人虽然好，但女孩子经济还是要独立，才不用看人家脸色，委屈了自己。』
她们的对话意外勾起我的回忆，我想起最後一次跟妈妈见面的情况，心口泛开一丝酸涩。
妈妈因为工作缘故，需要长时间弯腰，几年前开始频繁出现腰痛情况，好几次劝她去看医生，她也总是随便敷衍我几句。到了大学毕业後，因为一股脑地忙工作，我回家的时间更少了，几乎都是好几个月才回去一趟，待不到两天又匆匆赶回来。
我逐渐没太在意她的腰痛，等到最近一次回家，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痛得快走不动路。
「啊出来了出来了！」
听见广播，妇人着急想起身，腰部却似乎感到疼痛，她女儿及时搀扶她的腰，皱眉轻斥道：「你看，现在连爬起来都觉得痛了，不管了！等等我就去帮你挂门诊。」
目送她们的身影走到恢复室门口，我轻敛下眼，不知道妈妈她现在怎麽样？腰痛还好吗？有没有去医院了……
一定没有吧，都说那麽多遍了，她都听不进去，让她不要像年轻时那样为了经济咬牙苦撑，我已经长大，有能力可以照顾她，万一她发生什麽状况，谁可以在她身边……
「不好意思，请问是李嘉玉的家属吗？」突然有名护理师朝我走近，见我恍神，又问了一遍，「你是李嘉玉的女儿吧？」
「我……」我知道李嘉玉是佟母的名字，但在这个瞬间，我张着嘴，却不晓得该怎麽回应。
就在这时，佟默的声音从後方传了过来，「我是李嘉玉的儿子。」
护理师视线转向佟默，朝他走去，「那麻烦你帮我确认一下她药物过敏史这个地方……」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轻敛下眼，转身默默退开。
我倚着墙柱，低头盯着鞋尖，分不清是什麽原因，心头袭上一股浓厚空荡。
明明是曾经渴望向往不已的家庭，可真正拥有了，为什麽却还是感到孤独空虚？像是偷了不属於自己的东西，无论再怎麽精致华美，终归还是别人的。
「你怎麽跑来这里？」感觉有一只手在我眼前挥动，我回过神，佟默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回答完护理师的问题，来到我面前，「佟宁？」
……佟宁？
我真的可以用佟宁的身分在这里安心生活着吗？又或是，我真的可以抛下一切留在这个世界吗？
「爸说他今天晚上会留在医院陪妈，等等妈从恢复室出来，我就先送你回去，顺便整理一些衣服过来。」看我没回应，佟默又问：「佟宁，你有听到吗？」
我轻轻点了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