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床头柜上的袋子忽然映入眼帘。
郑月娜伸出手，将袋子构到怀里。
翻开袋子，一看见那包自己吃到一半的巧克力，她不禁一愣。
『大胆、暧昧，那是你从歌词里感受到的。优雅、从容？那是从歌曲本身得到的吗？还是因为李珊珊如此演绎，你就全盘接收？』
『那我反问你，你的风格呢？』
『这次录音中断，不全然是你的错。』
对於何总这个人，她根本不算了解。
可每一次遇到他，她似乎都在接受他的帮助……
「……何总，谢谢你。」
盯着手中的巧克力，郑月娜喃喃道。
巧克力隔着包装纸，在手心逐渐融化——
她微笑。
明天，她一定会好好唱。
这一次，她会唱出自己的风格。
绝对会。
隔天一早，李珊珊踏进录音室前，突然停下脚步。
「怎麽了，珊珊？他们都在里头等你。」编曲家跟着停下，疑惑地问。
「抱歉，」李珊珊轻轻说了句：「其实我也挺紧张的。」
月娜身上有着她喜欢的特质，所以她希望月娜能成大器。
这种心情，大抵就如望女成凤一般。
可同时她也感到却步。
短短一天以内，她真能搞清楚自己的意思、走出自己的风格？
她深怕对这个潜力无穷的女孩感到失望……
「珊珊姊？」
女孩的声音蓦然传来。
李珊珊微微一愣，只见郑月娜爽朗的笑颜就在眼前。
「月娜……？」她愣然。
郑月娜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水杯，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打算去装水的。」
「噢。」李珊珊有些诧异，闪身，让出走道，「没关系，你先去吧……」
郑月娜朗声道谢，又向旁边的编曲家和工作人员打招呼，一路走向茶水间。
李珊珊循着她的背影移动目光。
「她今天，怎麽好像有点不一样？」编曲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
李珊珊一时没有回答。
——岂止不一样？简直是脱胎换骨。
昨天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畏惧胆怯的眼神，已然消失无踪。
余下的，全是热情和勇气。
李珊珊微微一笑。
方才的所有担忧，此刻一扫而空。
「行，进去吧。」她说。
「不等郑月娜吗？」
「许尧光先录。」
「这样……好吗？」录音师问，压低了声音：「头过身就过嘛，不如——」
「不必了。」李珊珊笑靥灿烂。
工作人员看着李珊珊，表情疑惑。
「我有预感，今天月娜会录得很快。」
说完，她阔步迈入录音室。
留下一群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许尧光的第二次录音开始了，一开始还有些纰漏，但经过两天下来的指导，他总算找到状态。
录了几次以後，李珊珊终於宣布他的part正式结束。
从录音间出来的时候，许尧光坐到郑月娜身旁。
郑月娜笑眯眯地恭喜他。
许尧光微微一笑。
「那你怎麽样？有信心吗？」他关心地问。
比起自己的事，他果然还是更在意她的状态。
郑月娜点点头，「有，放心吧！」
看她这麽胸有成竹的样子，许尧光不禁松了口气。
「果然是月娜。」他笑说，「短短一天，就整个人振作起来了。」
闻言，郑月娜轻轻摇头，扬起微笑。
「只靠我一个人是绝对没办法的。」
昨天的她太灰心丧志，要是没有何总及时出现，她大概今天还窝在练唱室里偷偷抹眼泪。
许尧光微微一愣，想追问是什麽意思。
「月娜，来。」珊珊姊的声音传来。
郑月娜立刻起身，对他歉疚一笑，「抱歉呀，换我了。」
「没关系。」许尧光挥挥手，温声道：「加油。」
进到录音间，郑月娜驾轻就熟地拿起耳机戴上。
昨天才刚来过这儿，她对这里有种格外的熟悉感。
——面前那支麦克风，好似也不再那麽遥不可及了。
「月娜，今天我能听到你唱歌吧？」
郑月娜笑了笑，看向玻璃窗外的李珊珊。
「会的。」她说。
理解了歌曲的真谛，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那麽，正式来一次。」
郑月娜做了一次深呼吸。
歌曲的旋律冲向耳畔。
郑月娜闭上眼睛，彷佛听见了海潮声，含蓄却坚定地朝她奔来——
李珊珊扶着耳机，表情紧绷。
即将迎来郑月娜的part。
一、二、三。
郑月娜吸足气，在嗓音里灌注自己所有的灵魂——
在这首歌里见到的大海，她想让每个人听见。
李珊珊微瞠双眸，接着又紧蹙眉头，闭上眼睛，细细聆听她的一字一句。
这首歌，其实很简单。
若只看歌词，或许只觉得是一首女人与男子调情暧昧的歌曲。
可听过它最原本的样子，她才晓得，不是这样的。
这个看似果断、毫无畏惧的女子，她其实伤痕累累。她的心，也会隐隐作痛。
歌曲最初，爱情逐渐逼近，女子想要抗拒，却束手无策，只能任由自己的心逐渐沉沦……
坠入爱情的瞬间，她发觉自己愈来愈不像自己，她妒恨、疯狂、痴迷……所有丑陋的面目一一浮现。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可还是不断恶性循环，与心爱的男人欲擒故纵。
在迎来火花四射的副歌，两人的关系看似逐渐升温，到了情难自制的阶段，可只有女子晓得，她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了。
夜深人静，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甚至惧怕。
她像个一碰就碎的玻璃玩偶，男人轻易的一句话，都能令她心碎。
男人的爱，她得到了，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这样胆战心惊的爱情，她宁可不要了。
於是，她斩断了所有情根。
音乐渐弱之时，郑月娜的舌尖轻轻卷起歌词。
“Goodmornight.”
——女人远走高飞，去看那尽头的曙光，去找回自己最初的面貌。
挥别夜晚，迎来白昼。
这才是，她喊出那句”Goodmornight.”最纯粹的意义。
旋律袅袅不断——
最终，烟消云散。
轻轻睁开双眼，隐约还能听见浪花拍打在耳畔的清脆和纯粹。
直到，海浪航向她无法触及的远方。
珊珊姊面无表情，就这麽静静地盯着她看。
触及这样的视线，郑月娜以为自己会害怕，可内心却似乎格外平静。
「……珊珊姊。」她望着李珊珊，轻声开口。
「你们觉得？」李珊珊往椅背一靠，将问题轻松一扔，扔给了身旁的人。
「我觉得挺好的？虽然技巧有不少瑕疵，但这样的诠释方式我觉得不错。」编曲家回应。
录音师接了这话，说：「技巧问题，要解决简单。主要胜在情感刚好，再录一次，不晓得还能不能保持住。」
李珊珊没有回答。
直到，郑月娜主动开口：「珊珊姊，要不我们再录一次吧？」
「是该再录一次。」语气冰冷冷的。
郑月娜精神一凛，可话里仍是难掩失落：「好，我知道了。」
也是。
她怎麽可能一次过关？
下一秒，却听珊珊姊说——
「你的英文发音太差了。」
郑月娜愣住，茫然地眨着眼。
「……英文发音？」
「对，」李珊珊说，「Goodmornight，你发音太含糊。Mornight是你们的团名，怎麽能连团名都念得模棱两可？」
李珊珊调整了一下坐姿，问：「立刻开始，行吗？」
郑月娜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其他人投以疑惑的目光。
「没事，没事，对不起。」
郑月娜歛起笑意，又问：「只有这里要修正吗？」
李珊珊沉默了半晌，回应：「嗯。」
郑月娜嘴角微扬。
紧张了半天，原来只是英文发音……
这是不是代表，珊珊姊认可她的表现了？
她，终於顺利将这首歌，变成属於自己的，属於Mornight的，对吗？
「谢谢你，珊珊姊。」郑月娜微笑，「这一次，我会唱得更好。」
李珊珊垂下眼睑，隐藏自己眼神里一闪而逝的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苦涩。
别得意得太早呀，月娜。
这只是你遇到的第一个难关。
未来，在这条星光璀璨的道路，你随时都可能被星光的棱角刺伤。
最後，遍体鳞伤。
逃到安适的角落，独自疗伤。
於是，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
尽管记得，也只不过一句——
「你是歌坛的传奇天后！」
传奇。
只不过是还没在记忆里发臭的过期品。
可过了期限，终归只可远观——你早已自这条美丽的银河跌落。
自此以後，闪耀的群星里，不再有你。
哪怕你曾星光熠熠。
然而，在你的光芒消散以前……
那令灵魂为之震动的喝采，你必须亲自听一次。
就算只有一次。
再次抬头，李珊珊望着郑月娜。
「开始吧，月娜。」
郑月娜灿烂一笑，坚定地回答：「好。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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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