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孙群抬头看向无云的夜空，眼中的波浪很平静。
「十岁那年，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爸跟那个女人。」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字句之间却承载着沈重的过去，「那天我身体不舒服，所以老师叫我提早回家休息。我妈那个礼拜刚好出国玩，我爸不知道我在家，便带了那个女人回来。」
梁葳望着他的侧脸，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心疼。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外遇，甚至，我答应我爸会帮他保守秘密，不告诉我妈。我从小就想要像我爸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所以我根本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我如此尊敬和崇拜的对象，居然会背叛这个家⋯⋯」他试图保持冷静，但语气却不自觉颤抖。
直到现在，他内心深处依旧不能接受事实。
「高中某天放学，孙承出现在我的学校门口。」一提到孙承，他的眼神变得冷漠，「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他是我爸跟那个女人生的小孩，因为他长得跟我爸是那麽相似。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还有恨，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厌恶，来自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他一看到我便上前用力揍了我一拳，说我抢了原本该属於他的人生，有一天，他会把所有都夺回去。」
「天啊⋯⋯」她微微睁大双眼，反射性摀上嘴巴。
虽然她跟孙承不认识，但从几次的交集，就连她这个外人都可以感受到孙承对於孙群的愤怒与恨，但她没想到，原来这份怒火已经燃烧了这麽多年。
「那天回家後，我决定向我爸问清楚一切。」他淡淡地说道：「我爸告诉我，孙承是他跟在认识我妈之前的女朋友生的小孩，他也是很後来才知道，现在跟那对母子也没有往来，并求我不要跟我妈说⋯⋯我爸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沈稳内敛的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所以我相信了他的话，并再次答应他不会告诉我妈。」
他深呼吸。
「那天之後，我也没有再看过孙承。我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过着一样的生活，周边的朋友只有刘育怀知道这件事，就连我当时的女朋友都不知情。」
「你当时的女朋友，是陶永歆吗？」她小心翼翼问。
自从那天和孙群一起送陶永歆去医院後，这个疑问就一直压在她心里。
「嗯。」他点头，「我们从高二开始交往，一路到大学。她是一个很好的女生，虽然当时我真的很爱她，但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没办法开口跟她说这件事。」
奇怪的是，当年他无法向陶永歆坦诚的，如今在梁葳面前提起，却是如此地简单。
「後来我如愿考上盛宇医学系，永歆则考上了盛宇大传系，我们一起上大学，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大二那年。」他顿了片刻，「那年我爸升上盛宇医院的院长，也是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对我说谎。」
他双拳紧握，力道大到青筋可见，「我记得某一天回家，我妈哭着对我说，我爸这几年来在外面一直都有女人和小孩。她说那个女人刚才到家里大闹，说我爸是为了我妈的钱才跟她交往、结婚，根本没有爱过她⋯⋯」
回想起母亲当时泣不成声的模样，他不禁一阵哽咽。
「我妈来自一个很富有的家庭。我外公是华英集团的创办人，在各界都有非常大的影响力。我妈年轻时出了一场车祸，当时我爸是照顾我妈的住院医生，我妈对我爸一见钟情，两人很快便交往、结婚。」他阖上眼，低声道：「但我妈不知道的是，当时我爸已经有女朋友，也就是孙承的妈妈。她是一个护士，也是我爸的青梅竹马。」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
「我爸是一个野心很强的人，但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他知道他需要一个有力量的靠山，才能爬到更高的位置，所以他跟我妈交往，因为他知道我外公能够成为他的推手。」他说道：「在我爸选上院长之後，我外公被揭发和议员勾结，因此被判刑，财产也被法院冻结⋯⋯多年来，我爸都在利用我妈，现在他已经爬到医界最高的位置了，我妈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我爸便向我妈提出离婚，并搬出家里，跑去找那女人。」
他眼里尽是黯淡。
「我妈从小就娇生惯养，被保护得很好，所以一下子失去了我外公、我爸，她根本没办承受，便患上了忧郁症。」他屏住呼吸，「大二那年暑假，我跟朋友计画要出国玩，在去机场的路上，我妈传了一封简讯给我，说她已经没有活在世界上的意义了⋯⋯当时我立刻赶回去，但抵达家门时，眼前只剩下一片火海⋯⋯」
听到这里，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