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是孙院长的儿子？」陈明雄问道，并迈开步伐朝她走来。
「⋯⋯」梁葳没有料到他会提及孙群，愣怔了半晌才点头，「是的。」
他站在这里很久了吗？
刚才她跟孙群的互动，他都看到了吗？
「不是听说他平时都不来上课，对师长态度也很没有礼貌吗？」他眼里多了一丝轻蔑，摇头说道：「孙院长是这麽认真又具有指标性的一位医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儿子⋯⋯」
闻言，梁葳眉头不禁一皱。
平时陈明雄对她的冷嘲热讽，她虽然心里感到不服气，却也不想引起正面冲突，即使她的性格一向有话直说，但是为了避免杨皓的事情重蹈覆彻，所以她都默默忍下怒气。
可是一听到他对孙群露出这种藐视的眼神，又想起那天晚上孙群告诉她所有事情时，那令她感到无比心疼的模样，她这次无法继续保持沈默。
「孙群现在都有来上课，在校成绩也都排在系上百分之前五，是个很有潜力的学生。」梁葳冷淡地说道：「并非所有事情都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孙群有他的苦衷，但是他很努力，以後一定可以成为非常优秀的医生。」
虽然梁葳的语气很平静，但在陈明雄耳里听起来却像是挑衅，只见他脸部肌肉一抽，眼中瞬间燃起一把怒火。
「你──」他正要动怒，但意识到他们正处於公共场合，他硬是将愤怒压抑住，并说道：「梁医师，请你注意你的言行。你是女医师，别总是做出一些会让人误会的行为。」
总是？
「陈教授，您这是什麽意思？」她拧起眉头，有听没有懂。
「我早有耳闻你跟孙院长的儿子走得很近。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老师，有些行为是不允许的，你自己应该清楚才是。」陈明雄义正严词，接着语气多了一丝嘲讽，「你在沅野医院闹出的事情我也不是没有听说。你跟邱院长走得近，你犯错，他帮你善後，甚至推荐你来盛宇，但当医生讲求的是实力，别以为你是女人就可以靠着别人往上爬。」
原来是这样。
他认为她是个靠男人才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的人，所以才总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
「陈教授，您如果对我有任何不满或指教，我都虚心接受，但请您不要牵扯到邱院长。」她美眸笔直地直视着他，没有一丝畏惧，「院长和我认识多年，是我非常尊敬的长辈，他的为人处事和人品众所皆知，所以请您说话自重。」
语毕，她推开研究室的门，平淡道：「如果陈教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还有工作要做，就先不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了。」
进到研究室、关上门後，梁葳轻靠在门上，并阖上眼，深吐了一口气。
『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老师，有些行为是不允许的，你自己应该清楚才是。』
是啊⋯⋯
在外人眼中，她和孙群的关系是老师和学生，再多靠近一步，就是违反道德。
回想起方才心头那股悸动，此刻她胸口却只剩下一阵闷紧。
她的眼前恍若多了一道沟渠，水流湍急，她跨不过去，也不一定有勇气尝试。
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梁葳整天都待在学校帮学生解答疑问，忙得不可开交。
傍晚回到家後，她立刻将自己梳洗乾净，用热水冲去一身的疲惫。在等待头发乾掉的同时，她顺势打开卧室里的电视，萤幕上跳出的新闻标题却让她瞪大眼，错愕和震惊瞬间淹没了她的思绪，原本的睡意也跟着一扫而空。
──沅野医院神经外科医生涉嫌勾结与诈骗。
下一秒，镜头落在戴着口罩、从派出所里走出来的杨皓身上，记者媒体蜂拥而上将他包围，刺眼的闪光灯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完全没有闪躲的地方，狼狈不堪的模样全被摄影机捕捉下来。
「身为神经外科的主任，这次被控与医疗商勾结，强迫病人使用高价药物一事，请问您有什麽话要说吗？」
「据检方的说词，您从中至少赚取了上千万的利润，请问这是事实吗？」
「沅野医院刚才已经招开记者会，表示这一切都是您违反医院规定的私下个人行为，医院完全不知情，请问这是真的吗？」
面对记者的犀利的提问，杨皓只是保持沈默，一旁的律师则不停重复着：「不方便回答。」
「⋯⋯」看着这一切，梁葳感觉自己的脑袋彷佛当机了，直到萤幕画面切入下一则新闻时，她依旧反应不过来。
明明看到杨皓自食恶果，她应该感到幸灾乐祸的，但此刻她内心却感到五味杂陈，一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
忽然，她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许久没有联络的邱院长。
「喂，院长⋯⋯」她接起电话，语气不自觉地带着一丝迟疑。
「葳葳。」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彷佛经历了一番波折，并直接开门见山，「看到新闻了吗？」
「嗯。」她点头，「虽然我一直都知道杨主任的心不在病患上，但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除了和医疗商勾结外，他还做了很多亏心事，新闻上没有爆出来。」院长叹了一口气，「理事长已经将他解聘了。杨主任平时行事高调，这次闹出这样的丑闻，负责这个案子的检察官又是出了名的清廉，我想他这次可能逃不过几年的牢狱之灾⋯⋯」
「⋯⋯」听见院长的这番话，她不禁感到不胜唏嘘。
虽然她打从心底看不起杨皓，但他毕竟曾经是她的老师和同事，她终究是个行医者，心本来就比别人软，对於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她还是不免感叹。
「葳葳，在这次的调查中，杨主任也承认了之前你缺席手术的事情是他陷害你的。」院长说道：「因为杨主任的事情，医院内部现在一团乱，而且神经外科少了他，除了少了领导核心之外，也少了一双手。」
「⋯⋯」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似乎可以猜到院长下一句要说什麽。
「葳葳，这也是我打给你的主要目的⋯⋯」他停顿了几秒，问道：「你愿意回来医院吗？」
不知道为什麽，当梁葳听见院长的邀约时，她没有开心雀跃、没有激动、没有感动，而是迟疑。
然後，她脑海浮现出孙群好看的脸蛋，以及他弯起嘴角微笑的样子。
回到医院後，即使他的世界放晴了，她看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