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牛天健一下子就沈进他的古董办公桌里，疲惫的松开领带，眯着眼睛看着陈怡然把抱在怀里的的资料放上他面前的古董桧木办公桌上。
「去帮我煮杯咖啡。」开会是很累的，他需要咖啡提神，才能继续「办公」。
她没有拒绝，「请问要不要加奶精或糖？」
「你懂不懂咖啡呀！喝咖啡就是要喝黑的，加糖或加奶精，只会影响咖啡的美味，但你会问这个问题，代表着你对咖啡一窍不通，肯定也不会煮咖啡，算了，你叫阿茂帮我煮。」
她甜甜一笑，「总经理，我会煮咖啡，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服务好吗？」
他听得顶受用的，「好，给你一个机会，去吧！」
来到茶水间，她低声嘿嘿一笑，从柜子里拿出她昨天晚上从超级市场买来的咖啡粉，呵呵，一包一百五十块钱，且让她试验看看，这位总经理的味觉如何？
「总经理，如何？我煮得咖啡还好喝吧？」她笑盈盈的看着牛天健把她煮的咖啡牛饮下肚。
他放下快喝乾的咖啡杯点点头，「普通，算你还有点用处。」
缺点再加二：其一，有眼光选择高价位的东西，却没品味，不晓得如何享用。其二，吝於赞美人。
「请问总经理，还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吗？」
牛天健摇摇头，「你本来就是多出来，没你什麽事，你出去涂你的指甲油、聊八卦吧！」
缺点再加一：不懂得观察别人，把女人都视为一个样板。
「好的，那总经理，我先出去了。」
但她可不是真的涂指甲油、聊八卦，而是到资料室去，把威岛健康乐园这几年来的会记帐务和行销企划以及历年来的会议记录拿出来翻阅……时光静静的流逝，无人的资料室里，只有尘埃一层层的累积，显示这里已经有很久很久没人踏足了，真是可惜呀！这里的资料丰富，详细的记载着牛家人开始创建威岛健康乐园的初衷，还有历年来的努力，其中有许多想法都代表着牛家原先领导人的理念和创意，甚至现在的董事长牛誉威原本也是很有理想和冲劲的人，只是不晓得为什麽，後来的记录里，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的理想逐渐消失，冲劲也慢慢的转成守成，等到後来，他儿子牛天健接手，他就几乎不大想管公司的事了。
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然後是时间。
人，常常忘记原本的初衷，常常忘记过去想要的是什麽，想要追求的是什麽，一直被现在的环境所诱惑，总是被身边的人言影响，然後慢慢往偏的路走，越走越偏，一直往前看，都忘了往後望望，自己距离原先要走的路有多遥远。
人，就是这麽悲哀的生物。
等她觉得大概了解得差不多，时间也过了十天，阖上最後的卷宗，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後，锁上门。这时候，从窗外望过去，天已经黑了，她有点奇怪，像她这个秘书整天不见人影长达十多天，身为总经理，难道不在乎？不会想到她怠忽职守，叫人寻找吗？还是，他早知道她待在资料室？
最後的这个可能性，很低，她觉得。
比较有可能的是，他压根儿觉得她这个秘书真的很多余，有阿茂就够使用了，要不是他老爸的坚持，他老早就把她扫地出门。再加上他看她不顺眼，她看他不顺心，所以对他来说，眼不见最为清静。呵呵，可惜，事情总不会一直顺他的意的。
路过设计部时，又看到里头灯火辉煌。
这一阵子从资料室出来，无论多晚，都可以看到设计部的同仁挑灯夜战，一个个黑着眼圈跟电脑奋战，他们努力的精神的确值得赞赏，但可惜，他们跟错了总经理，再多的努力，都几近无功。
辛西亚曾经说过一句话，人，想要成功，最快的方法就是跟对老板。
「天，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过劳死。」
「他到底不满意哪个地方，至少说出一个方向呀！」
她听到里头的同事传来哀号，她真的很同情他们，所以回到空无一人的总经理办公室後，她拨了个电话。
※※※※※※※※※
「各位，辛苦了。」设计部的门自动打开，她拿了好几盒的披萨走了进来，在众人的讶异中，她把犒赏的宵夜放在……呃！没有地方摆，全部被文件和设计稿图堆满了，「总经理知道大家很辛苦，特地要我买些东西来慰劳大家。」喂！给点反应吧？这几个披萨不轻耶，手会酸的。
所有的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瞪着她，包括那位秃头部长。呵呵……有点下不了台，似乎所有的人都怀疑总经理会这麽好心。
「可不可以请你们腾出一个地方让我把东西放下？」她甜甜的笑。
秃头部长总算行动了，快手快脚的把废纸推到一边去，「陈秘书，请放这里，真是辛苦你了，不过……这匹萨，真的是总经理的意思？」
是呀！她说得也很心虚。
「老实说，是董事长的意思，不过，他希望用总经理的名义。」看见大家释然的反应，可以看见牛天健做人的失败，但反观之，老董事长，还是有些威望存在的，这倒是件好事。
「原来如此。」秃头部长叹气，手掀开放着披萨的纸盒，露出蒸汽腾腾的美食，「他还真是宠他的儿子，陈秘书，谢谢你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就当这些真的是总经理的好心。」说完，招来几乎精疲力竭的属下吃宵夜补充体力。
她也跟着他们一起吃着，刻意不着痕迹的提起，「现在进度怎麽样？」
秃头部长摇头叹息，其他同仁也低头不语，只是默默的吃，静静的啃。
她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是疲惫、失望……乃至绝望。气氛低迷到不行，一个企业，如果无法让员工拥有斗志，无法让员工对工作提起兴致，那麽这对企业来说，就是个极大的致命伤。
也不用他们回答，她来说好了，「我觉得这对你们其实很不公平，总经理是天才又怎麽样？有好几个博士学位又如何？终究不知道怎麽做人，怎麽交朋友，如何做别人的上司，根本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她看着他们一个个抬起头，眼睛金光闪闪，她知道，她说到他们的心坎里去了，「就我看，他不过是个只会说不会做的人，只知道吠不知道守门的狗。」
「陈秘书，你这样说，不怕被炒鱿鱼？」秃头部长为了她又揩了一头冷汗。
她轻笑，「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另外找一个公司。」
一个同事叹气，「你还年轻，还很有机会，哪像我们……」
「现在，要找一个工作，哪里容易？」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永远只能在金字塔的底层努力工作，挣一口饭吃，然後劳碌终生应付每个月的应缴帐单，就像笼子里的老鼠，一直在跑牠专用的滚轮，努力的跑，用力的跑，但是永远跑不到尽头，到达不了目的地。
她大啖手上的披萨，好奇的问，「如果他不是总经理，你们会怎麽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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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她故意跟阿茂要了牛天健今天行程表到他的办公室报告去。
他正坐在他的古董椅子上，闭目聆听古典音乐，桌子上的「咖啡」还散发着独特蒸气的香味，她觉得她彷佛不是进到一个办公室，而是来到中古世纪，某个王子的卧室。看着整个办公室古色古香的装置，她有种回到中古世纪的错觉，尤其眼前这位「王子」星眸紧闭，身上剪裁合身的西装衬着他微卷的发絮以及尖削的脸庞，让她觉得好像「睡美人」的翻版「睡王子」一般，好像他正等着她一亲芳泽。
喔！喔！喔～～～～
她在想什麽，这麽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哪里值得她一亲芳泽，想得太差了。
用力甩头，甩掉那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毫不犹豫的伸手夹住他的鼻子，让他不能呼吸。不过他即使睡着了，也还懂得应变，竟张嘴呼吸，她心一狠，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看他怎麽办？
结果他猛抓住她的手，眼睛才睁开，恶声恶气，「丑女，你在干什麽？」
她一点也不尴尬，很冷静的说，「叫你起床呀！」
他用力拍开她的手，「有你这麽叫上司起床的员工吗？」
她一点也不以为杵，「有像你这样在办公时间呼呼大睡的上司吗？……不用告诉我，你是上司，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我只想你告诉我，就你所知道的，上班睡懒觉的老板或主管，他们的公司最後都成了什麽样子？」
牛天健的眼珠滴溜溜的转，显然是想到了答案，「我为什麽要回答你的问题，我没那个义务。」
确实没那个义务。
所以她打开了手上的资料夹，「总经理，中午十二点，你跟ＸＸ健康药品的副总有约要商讨行销事宜；下午一点，你跟东方不败广告公司有约，要研讨这年度的广告预算；下午四点…………」阖上资料夹，她对着打着呵欠的他微笑，「总经理，我这样说明，你都清楚明白了吗？」
他斜睨她，「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不懂，怎麽办？」
她还是笑，「没关系，今天一整天，我都会跟在你身边时时提醒你该做的事。」
他眼一吊，「包括我上厕所？」
当她会害羞吗？那牛天健可就太小看她了，「没错，包括你上厕所。」看着他不愿相信的表情，她郑重强调，「你可以亲眼看看，我敢还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