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狐狸一脸无奈地坐在冉冉旁边,「可以说明现在是什麽情况吗?」
「那麽您应该要问问令妹为何有故意不带钱的情况,老是想白吃白喝吧。」
「钱包有这麽重要吗?」冉冉扁扁嘴,总觉得她整个人的观念好像哪里怪怪的。
「那你呢?」
「我故意的。上回去宜兰的钱可都是我出的呢,还没像您申请支出已经很宽容了。」我保持着浅笑,欣赏着赖狐狸的假笑。
「赖冉冉,我不是每天都提醒你要带钱包了吗?」
「随便啦,老哥你来的正好,喝咖啡根本不会饱,我要吃肉,走走走我们去吃烧肉!」
我看着赖狐狸一脸哀怨地瞪着我,就这样被冉冉拖着走。
「裴礼悦!你也来。」他喊道。
我一听马上低下头跟着走出去,「赖总编,请你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大喊我的名字好吗?」
「你也可以喊啊。」冉冉没头没脑的说。
「我也很想啊,可是我不知道呢,我们总编的名字在公司一向很神秘,从来没曝过光耶。」我故意用着无辜的语气,赖狐狸马上露出心虚的表情,想必是很搞笑的名字吧,所以才这样。
「我哥不就叫……」
「你如果不想一个月都吃青菜过日子,你就大胆地说。」赖狐狸悠悠的出声威胁,冉冉就像嘴巴被贴了胶布一样,安静地一声也不敢再吭。
我笑了,看来找到把柄了呢,这下子我更想知道了。
既然要去吃烧肉,那就趁机把他灌醉再套话,从此我终於可以摆脱受他控制的日子。这个计画,我很满意。
当就定位坐好,桌上摆了十多盘的肉时,我才发现我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和别人一起吃饭了,当然年夜饭除外。
上次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迫不得已全部都得参加的毕业餐会,我并不是不擅长和人相处,也不是不会聊天、不会交朋友。就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与人有过於亲昵的接触。
但女生只要变得要好,自然就会挽着手逛街等等,那样的亲密举动让我恐惧,我才发现我很讨厌和人变得亲密,任何人都一样。
喀擦。
照像机的声音把我拉回来,只见赖狐狸很开心地偷拍了我。
「你干嘛?」
「谢谢你让我赢了五千。」
「啊?」
「公司里私下有个赌约你不知道吗?只要有人成功和你吃顿饭,就能赢五千呢,不枉我丢着那麽多公务翘班。」
「那我要分一半!」冉冉立刻举手。
「分两千。」
「好吧……」
说真的,我很有冲动想把整个烧肉的网子丢到他脸上。
「喝酒吧。」我一定要把他灌醉问出名字。
只是才开喝半个小时,我已经开始晕眩,眼前的这对兄妹依旧很开心地大吃大喝中……
「我的酒量变差了吗?」撑着额头,我呢喃。
「不是变差,是本来就差吧?才喝个八瓶就倒了。」赖狐狸幽幽地说,脸上得意的表情让人更愤慨。
我无视会不会被他们笑的趴在桌上,就这样把脸贴在冰凉的桌子上,烧烫的感觉得到缓解,好久没醉了。
不是因为喝不醉,而是我不敢喝。酒精会让人失控,我讨厌喝酒一松懈,许多悲伤就会放肆的感觉。
看着玻璃窗外的车来车往,一名孕妇再次缓缓的经过我的眼前,是那个女人。而且她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整个人很消瘦肚子却大大的,营养不良到让人担心。
「怎麽了?」赖狐狸问。
我手忍不住摸着玻璃窗,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过。
「你没事吧?」
「我要回去了。」撑着微微晃动的身体,我说。
「我送你吧。」
「可是人家还没吃够。」冉冉瘪着嘴的说。
「我会先结帐,你可以慢慢吃。」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我快步冲出店外,女人还在前方,也许现在的我可以做到。
「等一等!」藉着酒胆,我喊住她。
女人疑惑地回头,她看起来像是在思考我是谁。
「那、那个……」
「有什麽事吗?」
「我……我……没事。」
女人觉得我有点奇怪,便不再多问,加快脚步离开。
我吐出一口气,酒气薰天。
「连喝了酒都办不到吗?」我讽刺地喃喃,一句『谢谢你』有这麽难吗?
说到底,我又为什麽要那麽执着於说与不说呢?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你没事吧?」赖狐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走到我旁边。真讨厌,真不想被人看见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
「没事。」
「刚刚你叫住那个女人是想说什麽?认识的吗?」
「不认识,你别再跟着我了。」踏着快速的步伐离开,快走一段路後再回头,发现他真的没跟来,心里莫名感到小小失望。
啊啊、这感觉我记得,以前班上同学约唱歌时,意思意思地问我要不要去,当我说有事没办法时,他们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也让我有过这种感觉。
失望。
当我毅然决然考上北部大学离开家时,爸不但不阻止,还说我高兴就好时,也是。
心中有个小小的洞,变得愈来愈大。那是名为失望的洞。
我是不是就像个任性的小孩呢?明明坦白去接受自己想要的就好了,却故意这样,我难道想赢得什麽关注吗?真愚蠢啊。
回家到家,因为想要逃避这些感觉,所以我钻进小说的世界,连自己也没查觉地乱拿一本,直到看完我才发现,那是零的书。
小说中有许多看似轻描淡写,却字字戳中内心的段落相当触动我。还有明明年纪设定在校园,但角色们那麽小的年纪,现实却无情地打击着他们,直到最後主角克服一切的瞬间,我竟然感动得哭了。
「这是谁的书……?」我翻到封面,才意识到我竟然被零的书感动了。「怎麽会?」
我重新翻出那份原稿,屏除了成见,把自己的心情状态调整成和刚刚一样,完全放空的进入故事。
这稿子我已经看过一次,可是当换了一种心情,整个故事给我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没有阅读一份原稿激动到双手颤抖,心中有股蠢蠢欲动的兴奋在蔓延。
「我要再见这个作者一面。」
隔天,我直接搭了高铁去台北,我很讶异这个成天忙着经营自己的家伙居然有固定的工作,还不是普通的工作。
当我来到这间从外观就充满了异国风情的店面前时,隔着橱窗就可以窥见,里面有许多人正忙碌地制作着西班牙手工糖。
推开门进入,我立刻被缤纷的糖果世界给包围,马上有服务生请我试吃了一颗柑橘口味的糖果,而且还热呼呼软软的,是刚作好的吧,之前吃过一次这种糖,明明是硬的。
我瞥了一眼制作区忙碌的人们,很快就发现仔细地切着糖果的人,就是零。
「我要找骆元柏。」我尴尬说出他的名字,天晓得他不但题材爱写校园风,就连名字都很言小。
「应该不是粉丝吧?」服务生小姐怀疑的问。
「啊?」
「不好意思,元柏上班时间是拒绝跟粉丝谈天的喔,请你多多包涵。」
「我看起来像吗?」
「因为你的手上……」她指了指我手上正拿着一本零的小说,一路搭高铁过来,刚好也看得差不多了。
「裴主编?」骆元柏刚好切完一条糖,注意到这边。
「主编?!真是不好意思!」服务生小姐红着脸道歉,赶紧回头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骆元柏卸下了工作服,「真令我惊讶,你怎麽来了?吃吃看刚做好的枕头糖。」他转身夹了一小块黑色的枕头糖给我。
这次的糖和刚刚不一样,口中弥漫着一股奇怪味道,让我的脸整个纠结在一起,「这是什麽……」我赶紧吐在卫生纸上,他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你吃得这麽爽快哈哈哈!那是八角口味。」
「你……」跟天借胆了是吧?敢整我。
「去隔壁喝杯咖啡吧。」
「这样好吗?你不是在上班。」
「老板想去休息一下都不行吗?」
不愧是知名畅销作者,原来是老板啊。
在隔壁的咖啡厅坐下後,我才好奇地问:「西班牙糖的技术在台湾很少见,你怎麽会想要开这样的店?」
说实话,我还真喜欢这种刚做好热热的、软硬适中的口感。
「你特地北上应该不是来问我这个的吧?」
我有点尴尬地清清喉咙,「就是……我重看过了,你的小说。」
「喔?所以呢?」他眯眼浅笑,悠哉地托着下巴,那张得意的表情让我实在说不下去。
「我可以当你的责编,其他细节我会再寄信给你,就这样吧!」
「等等,都难得来一趟了,就多聊聊吧。」
「没什麽好聊的。」
「这样看起来你不是出於自愿哪,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好了。」
你这家伙。我瞪着他,气得有点牙痒痒。
「那要去哪?你可别学前阵子的一个家伙,硬是把我拖去什麽台北的後花园。」
「宜兰吗?好,就去宜兰。」
「我说过我不去!而且现在都几点了。」
「那就住个一晚不就得了?」他眨着无辜的双眼地说。
我拿出对待赖狐狸的笑容,「你知道吗?人呢,犯一次错可以说天真,犯第二次就是愚蠢了。很遗憾前阵子我才刚被拐过一次,今天可没这麽笨了,期待日後的合作,再见。」
「等等……」他追出咖啡厅,「那至少带一罐西班牙糖回去吧?当作我一点小心意。」
「好啊。」这样正常多了。
有时我还真搞不懂那些创作人是不是都很流行一时兴起抓人出去玩,过去我认识的那些作者还正常多了。
「这叫枕头甜心,很好吃喔。合约不用寄来了,敲个时间我去出版社签约吧。」
「其实不用……」
「我很坚持,这是我的习惯。」他一脸严肃。
我伸出右手,「那麽,今後请多多指教。」
「我很期待你要怎麽企划这一本书,裴主编。」
「不会让你失望的。」彼此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彷佛前面说要出去玩都只是个玩笑。
虽然我还是很讨厌这家伙的风格,可这的确是我想寻找的文字。这种矛盾的心情会充斥在日後的合作中挣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