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前,自从房东说了儿子决定暂时回国待几年之後,她就开始积极找寻下一个栖身之所了。已经毕业十年,台北早就是可以算是他的「第二故乡」,只是心中时常还是会莫名升起一股疏离的淡漠,对於这座城,对於周遭的一切人事,只是每次这样的感受袭来,都敌不过迫在眉睫的一个个问题,她的青春岁月就在解决一个个问题中度过,工作的,生活的,感情的。
十年前,她还大肆妄想着在属於他的土地上,用「青春」的力量让荒芜长成森林,她曾经努力播下一颗又一颗种子,每天都满怀希望地浇灌着它们,只是期盼种子有一天可以长成遮风避雨的大树,让她可以毫无悬念地在此安身,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可笑的梦想而已。房东只消一句话,就能有一部挖土机的力量,可以在一天之内把这一切铲平,只因为这片地是别人的。
「什麽时候不回来,偏要这个时候回来。」疫情严峻的时候就知道什麽才是人心了,没有什麽比得上在国外十年突然说想要回家的儿子,就算你总是一次付半年房租,逢年过节定期送礼,外加交友单纯卫生乾净的租客。李雪瑀肚子里一股气无处可发,只得天天在租房网站上面流连,可是最近大概又碰上毕业季,一房难求,不是太贵,就是太远,要不然就是要跟其他人共用卫浴,想想她都觉得别扭。
她没好气的拿起电话,决定打给闺蜜抱怨一番。
「小莲,你那边有没有办法让我挤几天啊?」
电话那头,正传来劈啪劈啪敲打键盘的声音。小莲正在跟男朋友打字传情吧。「房东要你搬家?」小莲提高了音量,显见她对於李雪瑀这个已经十年没有搬家的女人来说,几乎忘记她是住在别人家了。
「唉,对啊,说什麽儿子突然要回来啦,够烦的,一下子我根本找不到地方住啊。」李雪瑀趁此把这几天以来的气一股脑儿都发出来。「说什麽国外疫情很严重,儿子公司那边都远距上班,所以好几个华裔的人都回家去了,然後就说要回来,然後我就要搬家,什麽道理啊。」
小莲沉默了一阵子,说道:「可是我男朋友偶尔会过来,那我叫他不要过来啊?」
小莲这是给她软钉子碰了,李雪瑀不好意思再拜托她,只好假装没事说道:「那我再找找好了。」
「好,我也帮你找找,顺便问一下我同事有没有人在找合租的,再跟你说哦。」
挂上电话以後,李雪瑀把头埋进被窝,真是流年不利啊,疫情开始,航空公司减了百分之八十的班,这下好了,房东还要她搬家,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手机响起,画面显示房东来电。想必对方是要来问她搬家的进度。
「欧太太你好。」
「欸,李小姐,我儿子说你不用搬家没关系,你可以暂时住楼上,我想想也是,我儿子可能过不久又要回美国的,不好意思让你搬来搬去的。」
「楼上?」这房子就是一房一厅,哪来什麽楼上。
「其实就是那个储藏室,里面有一座梯子可以放下来,上面还有个小阁楼啦,之前想说就放杂物,就没有告诉你了,你觉得OK的话,就算你便宜一点。」房东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欧太太,喂,喂?」天啊,楼上有没有单独的卫浴啊。这是李雪瑀最关心的第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