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排球之後，苏子睿带着两颗排球回到操场上，班上正在做体操，他把两颗排球放进篮球篮之後便加入队伍。
体操结束，班上的人成群结队的各自散开，女同学拿着排球往排球场走去，男生则抱着篮球往篮球场飞奔过去。通常这个时候就是苏子睿的放风时间，他几乎不曾参与班上的分组活动，而是找个阴凉处看课外书，体育老师向来都是采取放牛吃草的上课方式，对於他的行为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去都是独自一人的他，自从被郭苡瑄发现有同样兴趣之後，她有时候会跟着他一起看小说。
话说回来，怎麽都没有看到她？老师交代的事还没处理完吗？
「这里缺一，还有人要一起的吗？」
班上一位男同学宏亮的嗓音拉住了他的注意力，他循着声音转头看去，在那位大声吆喝的男生旁看见了王宇谦。
他走上前，问：「我可以加入吗？」
所有人惊讶睁大眼。苏子睿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和班上的同学几乎没有交集，今天竟然会主动说要加入他们，他是吃错药了吗？
「当然可以啊。」王宇谦热情欢迎，顺手搭上苏子睿的肩膀，一副和他好哥们的样子。
苏子睿看了王宇谦的手一眼，心里觉得恶心，这只手也时常出现在郭苡瑄的肩膀上。真搞不懂她，她老是被他这样勾肩搭背的都不会觉得恶心吗？
「怎麽会突然想要打球？平时看你都在看书。」王宇谦笑眯眯地问。
眼前的笑容太过刺眼，他嫌弃撇开眼，「太久没运动了。」
再恶心他都一定要忍下去，他要替郭苡瑄出一口气。
後来，苏子睿如他所愿的和王宇谦分在同一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球技上赢过王宇谦，他看过王宇谦在球场上活耀的模样，知道自己绝对赢不了王宇谦，他只能用其他方式来出气，嗯，有点卑鄙的方式。
只要苏子睿一拿到球，他一定马上传给王宇谦，表面上是传球，但他的目标都是王宇谦的脸。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他第一次打中王宇谦的脸时说的话，不带任何歉意的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王宇谦摸了摸发红的鼻子，忍住痛笑着说。
知道什麽？他是故意的好吗？
苏子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重新回到球场上。
「对不起，你还好吗？」这是第二次，依旧是毫无真心的关心。
「没事没事。」王宇谦仍笑着。
看他明明就很痛但为了形象还是要笑着假装没事的样子，苏子睿就觉得舒坦多了，但和他对郭苡瑄做的事相比，苏子睿还没办法真正发泄完毕。
第三次，王宇谦终於笑不出来了，这次道歉还来不及说出口，王宇谦的鼻血就先出来了。
「你没事吧？」苏子睿淡淡地问。他突然很庆幸自己平常给同学的印象就是这样平淡且没有什麽情绪波动，因此他此时的关心才不会让人觉得没有诚意，也不会轻易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感觉。
看到王宇谦狼狈地在洗手台清洗自己的脸，他就觉得心情很好。
「没事啦。」王宇谦关上水龙头，起身转过头，鼻子仍红得明显，笑着问：「不过，我……我应该没有得罪你吧？」
虽然王宇谦是带着笑意半开玩笑的问，但他多少还是有点问号，不然苏子睿今天怎麽会这麽针对他？
苏子睿摇头，「抱歉，我只是不太会打球。」
不太会打球？王宇谦愣了一下，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如果不会打球的话，怎麽有办法精准打在他的脸上？
「所以，我才会一直想传球给你。」苏子睿解释。
所以，他的意思是因为不擅长打球才会想把球传给比较擅长的自己吗？王宇谦心想，这理由听起来很合理，再加上平常跟苏子睿也没什麽纠纷，看来应该就只是单纯因为这样了。
王宇谦接受了他的说词，很快重新打起精神，「那我们回去打球吧。」
「我就不用了，我怕又害你受伤。」苏子睿拒绝，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只是报完仇懒得再动了。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刚才的阴影让王宇谦心有余悸，没再继续邀约，把脸擦乾之後他便跑回球场上。
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苏子睿才收回视线，转而寻找郭苡瑄的身影。但找了老半天，他迟迟没有看见她？
奇怪？还在忙吗？体育课都快结束了。
这时，他看见今天同样身为值日生的女同学，她正在排球场旁边坐着休息，他走上前询问郭苡瑄去哪了？
「苡瑄吗？我不知道欸，我们刚刚处理完事情，我说要去厕所，她就先走了，应该比我还早回来才对啊。」
那她是跑去哪里了？他觉得奇怪，转身去问副班长。
「苡瑄刚刚有来啊，但她说她那个来身体不舒服，想要去保健室休息。」
「那个？」他纳闷皱起眉。
副班长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她乾笑，「喔……就生理痛啦。」
「可是，上节课我看她还好好的，怎麽这麽突然？」
「唉唷，这种东西又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每次都来得很突然啊。」副班长越说越尴尬，「总之，我看她脸色很差，就叫她快点去保健室休息了。那种痛有时候是会痛死人的。」
苏子睿无法理解会有多痛，还是去看她一下比较放心。
他看体育老师正在纳凉，没有事先知会一声便悄悄离开操场，往保健室跑去。
上课时间的校园很安静，包括保健室也是。医护老师原本低头写字，当他一走进保健室便抬起头，问：「你怎麽了？」
「老师，请问高二辛的郭苡瑄有过来这里吗？」
「高二辛……」老师翻了翻登记簿，然後指着一张拉上帘子的床，「她在那边休息。」
「谢谢。」他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拉开帘子。
「她刚刚吃了止痛药，应该才刚睡着而已。」老师出声提醒。
「我不会吵到她。」他还是执意要看她。
他轻轻拉开帘子，郭苡瑄侧躺着，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她紧皱着眉，表情痛苦，脸色苍白，只有鼻子红通通的，眼睛感觉也有点肿肿的，虽然闭着眼但仍能明显感觉到哭过的痕迹。
虽然已经事先有听说她脸色不好，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痛到哭出来。
看起来真的很痛的样子……还是先让她休息，等她醒了再说。
他悄悄拉上帘子，准备离开。此时，帘子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有人进来了，他顿时一惊，下意识拉开帘子躲进帘子包覆的空间。
他和她的距离只剩下几公分，她的睡颜让他没由来的心跳加快。
他在干麽啊？他明明就是问过老师才进来的，怎麽搞得好像偷偷摸摸在做什麽坏事一样？他懊恼心想。
听见外头的说话声，郭苡瑄缓缓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有穿着体育服的身影。
是谁啊？沿着体育裤的地方，她慢慢抬眼，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苏子睿？她吓得摀着脸，连忙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闷闷地问：「你怎麽跑来了？」
「因为找不到你，有点担心就过来了。」他解释，也因为她声音里的哽咽而更担心，「还很痛吗？」
到底是什麽样子的痛会痛到哭？他不是女生，没有痛过，他家也全都是男生，无法理解生理痛会有多痛。
「我……刚刚有吃过止痛药了啦，只是药效好像还没发挥的样子。」她依旧躲在棉被里，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哭过的模样。
「有什麽我可以帮忙的吗？」
「这怎麽帮啊？」沙哑的声音里多了一点笑意，她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我只要睡个觉，等等就会好了。」
既然她都这麽说了，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她。
虽然他不能理解会有多痛，但他还是上网查资料看看女生生理期来时做什麽事可以减缓疼痛，他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这麽主动认真了。
他查到了可以吃巧克力和喝热可可，於是下课他马上跑去福利社买了巧克力，但他找不到热可可，只好用热奶茶代替。
他把巧克力和热奶茶放进她的抽屉里，等她回来，然而一堂课过去了，她没有回来，奶茶也冷掉了。
下一堂课是美术课，他必须要暂时离开教室，只好留字条给她，告诉她虽然奶茶已经冷掉了可能没什麽效果，但还是希望她能不要那麽痛。
後来，等到他从美术教室回来时，她的书包已经不见了，巧克力、奶茶和字条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贴在他小说上的字条。
子睿，谢谢你对我这麽好，我已经没事了。苡瑄。
虽然他有点纳闷为什麽都说没事了还必须要离开学校，但至少她说没事了，心里踏实一些。
看着字条上的端正字迹，胸口传来微微躁动，这是他第一次有这麽清晰的感受。
青春时期的喜欢很简单，一个小动作、一个不经意的小表情，甚至只是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契机。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替她打抱不平的心情以及关心她的心情都是为了什麽。
因为喜欢。
而这一句我已经没事了如同那个契机，让他察觉到了这份已经藏在心里一段时间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