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衍领了工资，把头缩成鸭子似的，大步匆匆往李叔家走。
在外边抽烟的舟南看到了缩成鸭子的唐衍，轻笑了一声，「赶鸭子上架」
李叔家最近有个大案子，每隔几天就有一大群人来李叔的客厅里，通常这个时候其他人都会被敢出去，包括唐衍也是，那些来的人通常都是年轻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一次一整群来，一个一个走。
那时候的李叔家才算是真正的「安静」没了打牌的声音，整栋屋子都静了下来。
邱东这时都会和李叔在客厅里，叽叽喳喳的都是邱东，李叔偶尔点头偶尔摇头。
每当那个日子，舟南都会在外头，站在大门的外面，抽着烟，唐衍就会蹲在旁边看着舟南表演吐菸圈。
舟南是名副其实的老菸枪了，能一根接着一根抽不会停，新的菸头被打火机点上了火，过没几分钟只剩下舟南中指和食指夹缝里短短的一节菸蒂。
唐衍看着菸剩下短短的一节，然後被舟南丢在地板上踩熄。
身後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清秀的男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厚重的浏海挡住了他的眼睛，刺眼的阳光似乎让他吓了一大跳，他瞥向站在大树下的唐衍，微微点了头，小步跑走了。
「呵，又一个吗」舟南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新的菸，重新抽上了。
唐衍有不好的预感。
生活在这儿那麽久，说他不了解魏家庄可以，有几个小巷子他倒是打从认识这麽久没去晃过，大多都是闹鬼的，或是条子特别多，一堆人聚在一起吸毒的。
他跟着李叔那麽久了，总能像每天打整点出现的垃圾车，抓住一丝的规律，现在这条规律让唐衍觉得心底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麽事。
这次门又开了一条缝，一样乾乾净净的小男生从门缝里钻出来，细小的缝隙只打开一点，足够让那个男生钻出来的宽度。
身上的衣服是宽松的，裤子是破旧的，他的脸上带有不明显的泪痕，显然是哭过的。
那个男生同样也是看见了大树下的唐衍，唐衍没有什麽表情，只是从口袋里抓出一叠卫生纸的，趁那个男生没有跑走的时候递给他。
那个男生靠近了唐衍，抓了几张卫生纸抹了眼泪，朝唐衍眨眨眼睛，慢慢朝市区的方向走过去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下了场大雨，把外面的大树都打湿了，一滴两滴的雨水顺着叶片之间的缝隙滴在唐衍的身上，舟南从摩托车後车厢拿出蓝色的小伞，还含着烟的嘴巴含糊的叫了几声，唐衍转头就看见掉在地板上的伞。
伞上面夹了几百块钱，舟南坐在摩托车上面，指着市区的方向，「出去玩儿吧，待在这总得闷死」
唐衍撑着伞，走到路口雨变小了，风越吹越大，瘦弱的骨架禁不起风吹雨打，在下一个路口转头的时候开了花，要收才发现骨架歪了好几根，摺叠好还发出铁的喀喀声。
索性不撑了。
他站在魏家庄的路口，路口有个公车站牌，他站在那儿等公车，通常都是一个小时一班，上面总会载着满满的人，把他们全都送往市区，送离这里。
唐衍坐在公车上的最角落，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打湿，脸颊被风吹得燥了起来，他靠在窗边，一路昏昏沉沉的，半眯着眼睛睡着了。
公车驶过大半个城市，一个小时过後开进终点站，公车上的广播说着，「终点站到了，终点站到了」
大夥儿才从座椅上走了下来，下车的晃动摇醒了唐衍，他睁开朦胧的眼睛，意识还是迷糊的，他盲目的跟着人潮给了坐票下了车。
他来到了火车站。
雨已经没有在下了，地上是潮湿的，雨水的坑洞照映着唐衍的脸。
他摸着手里的两百块，叫了一辆车。
司机是一个老头，聒噪的老头，看见人就讲个不停，往前开了几分钟才问唐衍要去哪里。
唐衍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远处一块巨大的萤幕面板亮着一架正要起飞的飞机照片。
唐衍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说话的司机，问着，「那个飞机，在哪里可以看到」
司机眼睛一亮，把车子加快了一点，「你说飞雁三号吗，在方城市的飞机场那儿」
「很远吗？」唐衍说。
司机默默又催了几次油门，「不远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追梦是吧小弟弟，今天飞雁在徵人呢」
唐衍又摇头，「飞机飞不过来，我上不去」
老头觉得奇怪，油门放轻了，「怎麽就上不去呢，有钱就行啊」
唐衍附和，「有钱就行」
-
半个小时过後，老头把唐衍送进方城第一监狱。
门外戒备森严，站了好几个守卫，墙壁坐的比刚刚看到高楼大厦还要高，最顶端还插了几个叉子。
唐衍靠近里面的服务窗口，里面的人看着唐衍，手上的笔画了一个圈，「来探监的吗？」
窗口人员又问了，「名字？」
唐衍深呼吸，报了一个名字，「边西」
窗口人员翻了几页名册，皱了眉，「这儿没有这个人啊」
唐衍睁大眼睛，他上次躲在门口边听见的就是方城监狱，把边西送进去的就是方城巡逻的警察。
窗口人员继续翻着名册，这次翻的很慢，左上角有每个犯人的照片，唐衍盯着上面的照片看了半天，看到一个跟边西大头照很相像的，激动的喊停。
窗口人员手颤了颤，终究还是没翻到下一页。
唐衍伸出手指了那张纸，「就是他，我要找的是他，他不叫边西吗？」
窗口人员疑惑的看着他摇头。
唐衍咬着嘴唇，「那他叫做什麽？」
「霍行」
窗口人员看着纸张附送，「请问是办理预约接见以收容人之配偶、家属或亲属，且曾在收容人所在矫正机关办理一般接见一次以上或曾向收容人所在之矫正机关申请办理远距接见者吗？」
唐衍张了嘴，他带着自己的身分证，却没有办法证明边西和自己有任何亲属关系。
唐衍对着窗口人员说了抱歉，失望的离开服务窗台，他在走出入口的期间，遇到了好几位员警，两个员警拉着犯人，犯人靠着手铐，有些手脚不停的抽搐发颤，员警抓紧镣铐住的双手，唐衍一看就看的出来，那是菸瘾又犯了。
碰的一声，员警关紧门，整个监狱陷入平静，那个犯人脚底有水，滴滴答答的从门口落了一地到牢房前面。
唐衍朝地上偷偷丢了一根烟，拿了一把爱心伞，走出大门叫了车。
等了五分钟又是那个老头司机，他一上车看见又是唐衍对着他鸡哩瓜拉问个不停。
「去探监吗小弟弟？」
「嗯」唐衍把手撑在车门上，头靠着手往外看。
第一监狱的正对面也有一个萤幕大看板，原本应该是要写改过向善的标语，现在却亮起了广告，一架飞机从机场跑道起飞，然後升上夜空。
唐衍不心动吗，他看着很心动，他甚至能妄想自己正驾驶着庞大的飞机，滚轮缓缓在跑道中滚动，机翼透过他的操作升起，眼前看到的不再是泥土与城市，而是无限高的云层，夕阳伴引领自己启航，夜晚伴随自己降落。这一切不心动吗？可是能有什麽办法，飞机飞不过来，他上不去。
老头又说话了，「这次想去徵选了？」
唐衍没有回答，老头把车子驶离高耸的监狱城墙，云层在远处堆积，乌云密布。
老头惊叹，「哎！看来要下雨罗」
老头加快了速度，在进入一个隧道之後，阵阵雨滴打入车窗内，唐衍把窗户关小了一点，老头自言自语的声音逐渐明显。
「小夥，我刚刚跑了两个班，他们招手我的车就来了，然後他们上车，我有钱赚。我就不懂了，你不主动靠近飞机，怎麽知道上不去呢？」
车子驶出隧道，画面变得明亮，唐衍的脑袋里跑出了星星，在云层上嬉戏。
他终於张开口，「不好意思，我要去方城飞机场」
老头在一个岔路前转弯，草丛遍布，颠颇的石头路晃了半分钟，开到了柏油路上，他们到了机场的外围，大型游览车，计程车，人群，还有一架刚飞上空的飞机映入唐衍的眼。
老头弯了眼睛，「欢迎来到方城机场小夥子，去追梦吧」
唐衍从口袋掏出最後一张一百块，把车门打开，钱付了。
他对着车窗的老头说，「谢谢」然後走进第一航厦。
--------------
患有来到方城市！这就是陆尧公司的地方啦，也是唐衍去医院打石膏的地方XD
祝看文愉快:D
祝天下的母亲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