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也出来了?」
「像你说的,留给他们师徒相聚去啊!」看着街上店家高挂的灯笼,不远处舞厅前刻意为了今天设计过的招牌闪闪发亮,中秋节是中国人重要节庆之一,自然不会忽略它。
发现她没说话,他往她一看,她正盯着他恍惚走着,根本没在看路。
「小铃?」
回过神对上她脑海中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神,麦小铃忍不住一怔。
「你到底怎麽了,为什麽最近总爱盯着我看?该不会真给月瑾说对,你移情别恋到我这来了!」
她噗吱一笑。「当然没这回事,可能就像易枫说的,我自从摔下来後就有记忆障碍,很多事情都不太能确定,连你这朱砂痣我也很好奇,一般不是女人家才有的吗?」
「什麽女人家才有的朱砂痣,红痣表示气血精聚之处,是身体健康吉祥的意思,你这些歪理是从哪听来的?」
学医多年,坊间对於病症偏离的见解跟乱七八糟的疗法他最看不过,不知道这些邪魔歪道是怎麽流传到这个时代。
「你的英文一点都没退步。」德伦念的是医科,常出现在他们班上是因为他有兴趣,多修了几门外国文学课。
一个不念英文的人却讲得一口流利英国腔英文,上海居住的多是绅乡富豪,想也知道喝过洋墨水。「月瑾呢,今天怎麽没见到她人?」
「她表嫂早产表哥又还在跑船,她过去帮忙看顾。」戏台已经布置好,台下三三两两几张椅子摆占着。
工部局办的节庆多是名义上的好听,实际上大家都趁着这个机会在家团圆,不然就是在餐馆戏院包厢内,藉着气氛谈生意。
今天天还没暗,百乐门前已经门庭若市,舞厅前轿车一部部没停过。
「你别这样,我真的没钱了……你要做什麽,啊!」女子叫喊声从巷弄内传出,他们正经过这里,忍不住转头多看几眼。
「没钱,你是大红牌会没钱,那些来捧你场的男人没给你钱吗?」男人身型矮小满身肥油,正揪着女子纤细的手腕,手一扬就要给她一巴掌。
「住手,堂堂男子汉打一个女人,不觉得羞耻吗?」常德伦反应快,一只手已经抓住男人欲挥下的右手,另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上,将他推出数步远。
「我在处理家务事,用不着你插手!」
「今天工部局宴请很多外国官员,街道上都是巡捕队的人,你不怕被抓进去吃牢饭的话我不会插手。」
男人一听心中也有顾忌,冷哼一声道:「我会再来找你。」他拢了拢身上粗布衫离去。
「你还好吗,有没有伤了哪里?」麦小铃扶着女子,女子穿着华丽贵气的深紫色旗袍,衬托出婀娜多姿美妙身材,脚蹬三寸高跟鞋,梳化得极好的妆发因刚才的争执有些零乱。
麦小铃盯着她这身装扮,似乎好像在哪见过她?
「谢谢,我没事。」站稳身子,女子向两人答谢,用手顺了顺贴在额前的波浪形浏海。「我该回去上班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庄喜喜对不对?」想起前几天无意间瞄到的大幅海报,她就是百乐门现在最火红的小姐。
或许是一开始就被看到狼狈的一面,被认出身分,庄喜喜端不出平时高傲的态度。
舞小姐虽然收入好,活跃於政商名人间,但也不是个搬得上台面的工作,就像外界说的,她们靠得是男人的钱在过活。
「你知道吗,我一直想进去舞厅里面,看看里面长得什麽样,那地方女生可以进去吗,可以去看看就出来,不喝酒吗?」
麦小铃拉着她的手,说出的话让常德伦脸色铁青。那地方一般人会想去吗?易枫知道的话非扭断她脖子不可。
整理好仪容,庄喜喜骄傲自信的神情又重回她脸上。
「当然不行,那地方是男人享乐的地方,想想,在那地方看见这麽一个良家妇女岂不倒胃口。」
勾着魅人眼线的电眼一转,她抛了个媚眼给一旁的男子。「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一样,我还可以打个折扣──」
「小铃,我们该走了!」难得无礼,常德伦打断莺嗓燕语转身就走,迈出一步发现身旁的人没有动静,他伸手拉过她。
「等等,人家还没听完,她说有折扣,你如果去的话可以带我一起──」麦小铃抗议,拗不过他的力气只好被拖着离开,不忘打铁趁热争取进入舞厅的门票。
「想都别想!」她脑袋是不是摔残了,正经事不做尽想些有的没的!
刚刚那女人也说了那是男人享乐的地方,女孩子家到那里去做什麽?学抽菸喝酒陪笑,还是学跳起来歪七扭八、根本一点都不正统还敢称是国际交际的探戈跟华尔滋?
「我看普天下也只有你一个女生对这乱七八糟的事感兴趣。」
常德伦很快发现他错了。
「小铃,改天你要去一定要找我,听起来真好玩。」坐在大树下吃着午餐,盛月瑾听闻直觉新鲜。
「我们去了会让他们倒胃口,不过她说了,如果是德伦的话就不一样了,易枫说不定也有折扣。」
看向倚在树干旁吃午餐的两人,他们两个都是标准身材,易枫皮肤白皙,德伦却是天生麦色肌肤,两人的外表就算放在二十一世纪丝毫也不吃亏。
「真的吗?德伦我先报名,别忘了……」常德伦冷冽眼神扫下来,月瑾吐吐舌头自动消音。「干嘛这样,只是说笑而已。」
「小铃我警告你,你若敢真的进那种地方试试看,我绝对会跟伯父讲,让他罚你一个月除了上课不许出门。」
周易枫瞪着她,她什麽把戏都变得出来,就不要哪天真给她逮到机会混进那个是非之地。
「月瑾都说了只是说笑而已,我不会去的。」他们如此反对有他们的考量,她在这里初来乍到,对很多环境不够熟悉,还是别惹事的好。
况且,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