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灯结彩，华灯初上，上海滩热闹的夜生活正要开始，兜完风，他们骑车绕回大街。
「哇，今天人好多呀！」突然瞥见路边一辆轿车，小铃急忙拍着周易枫的背：「停车停车！」那好像是她爸的车子。
麦学明一身长袍马褂，看了看怀表叫喊：「大班，把酒温热了，开始上菜。」于先生从不迟到。
果然，下一分钟，酒家前一辆时髦轿车刚停妥，司机下车踩着雨水，小跑步越过车头为主人开门。
男人长腿一迈下车，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司机找不着雨伞为他遮掩，男人也不介意，身上的黑色大衣微微润湿。
小铃盯着男人的背影，虽然穿戴黑色大衣跟圆帽在上海很常见，但是这个人给她好熟悉的感觉，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瞧见费伯在酒家门口迎了出来，她更确定父亲在里面。
「我去找一下我爸，等等就出来。」
推开长廊右侧最後门扉，男人脱了帽子。「不好意思，来晚了。」他简短赔罪。
「不会不会，于先生能者多劳，须亲自主持的事多，快请坐快请坐！」哈腰欠身回应，几个身穿贴身旗袍的婀娜女子进来，见宾客眉头一蹙，麦学明急忙赶她们出门。
「都跟大班说了不需要你们招待，快走快走！」于近陵为人严谨，是出了名的在公众场合不近女色。
坐下不着边际地寒喧几句话，于近陵开门见山直说：「麦先生为了今天这饭局，费心准备了一个月，想必是有重要事情商量。」
麦学明不讶异他直中核心的白话，他虽是第一次跟于先生单独会面，但在其他商会上早见识过他洞悉全局、切中核心，不拖泥带水的谈话风格。
尤其在明显别有目地的饭局上。
「是这样的，我听说最近工部局最近在筹备纺织厂，我正好在这方面有做投资，想请于先生牵个线，帮我介绍一下。」
上海四周虽然沦陷，但受战事影响的各路交通已经逐渐好转，很快恢复了全中国金融贸易中心的地位，各地富豪看中租界受列国保护，纷纷迁入上海避难，经济反而异常繁荣。
根据上周布厂同业公会发布的消息，光纺织业这两年就新设了近百家工厂。
「原来是这件事，这不是我范围之内的事，很抱歉。」喝了口热茶，茉莉香气从喉间一股窜上，他顿时神清气爽。
「于先生你就别说笑了，你也知道我之前捐了多少家产给你们帮会，财力真的有些吃紧，这纺织厂我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来啊！」说的是有些夸张，但如果能趁这个机会跨足工业领域，他们麦家以後就真的是可以庇荫後世三代子孙。
「小姐你不能进去！」司机急忙阻挡，却挡不了年轻气盛的少女：「我爸在里面，为什麽不能进去见他？」
理所当然的语气，两扇门嘎地一声被推开，一位美丽少女亭亭玉立地站立在中间。
「于先生，对不起，是这位小姐……」
「没关系。」举起手，他示意司机退下。
与男人四目交接，小铃随即移开目光。「爸，我刚在外面看到费伯，他跟我说你在这儿。」费伯是麦家的司机，他跟费姨在家帮佣超过二十年了。
「今天穿新衣服？」
「对呀，上次去订做的旗袍送来了，好不好看？」侧着身微扭细腰，她等着父亲赞赏。
「好看，爸爸在谈正经事，你先回家。」
「你今天会回家吃饭吗？」挨近父亲身旁撒娇，上妆脸蛋此时不再娇媚，流露出小女孩的稚气。她可不想再一个人吃晚餐。
「当然会，你先回家等爸爸。」
终於可以跟父亲好好吃一顿饭，麦小铃笑得开心，嘴边漂亮的笑花足以吸引每个人的目光。
活灵活现的大眼转到陌生男子身上，目光停留了三秒钟後，带着更灿烂的笑靥跟父亲道别离去。
「于先生，这是小女，平常就没大没小，请不要见怪。」为了赔礼，麦学明先乾了一杯。
于近陵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收回。「不会，她多大了？」
「上个月刚满十八，她跟周家公子的姻亲前些日子才定，到时候于先生一定要赏光来喝喜酒。」
于近陵念头一转：「当然，关於你说的纺织厂，我有机会插手的话会帮你美言几句。」他跟麦家关系不错，助他一把不会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