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偷偷觑着旁边正在发呆的好兄弟，唐志远在思考要不要提醒他被教授盯上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整堂课下来唐志远得到的结论是，就算是在神游太虚，资优生就是资优生，脑袋结构不是他这种凡人能比拟的，只差别在流畅跟有点结巴而已。
「欸，亦阳你也太强了吧？」
下课後唐志远立刻跑去徐亦阳坐的位置旁边，一脸惊叹的拍了拍徐亦阳肩膀，但徐亦阳只是一脸茫然的抬头看向他。
「什麽？」
「结果你都没在听，太让我伤心了！」唐志远夸张地摀住胸口：「我说刚刚啦！刚刚你不是在发呆吗，怎麽还答的出来？」
「噢⋯⋯抱歉。」徐亦阳眨了眨眼，「我还是有在听课。教授问的问题，之前出的功课都有认真做，每天有复习的话并不是很难。」
大学生谁会认真复习啦！又不是高中生！唐志远拒绝承认自己就是不够认真，面对来自学霸无恶意的探究视线，他决定换个话题。
「话说，你跟你那财金系的竹马干嘛，吵架喔？」
「⋯⋯」
唐志远第一次看到徐亦阳白皙的脸颊泛起了红晕，还一路延伸到耳根。他压下心中的惊叹，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问：「怎麽最近都没看到他？」
「他有自己的社交圈，我怎麽会知道？」
唐志远无言看着说着眼神乱飘的资优生——当了两年朋友，他自认还是有点了解徐亦阳。对於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财金系系草，徐亦阳可不是这种态度，劳心劳力彷佛是对方老妈子似的。
连手作料理唐志远都只能人家吃剩的，差别待遇有够明显。
徐亦阳像是想起什麽，从後背包捞出了不锈钢的便当：「不小心多做了一点，给你。」
「你最近也不小心也太多次了吧？」唐志远把便当退回去，「你是想害雅婷哭吗？」一想到因为徐亦阳的便当太好吃而泪眼汪汪的女朋友，他就有些头痛。
「那、你收下的话，我教雅婷学妹做菜，这样如何？」
唐志远摇头：「我是觉得在你教会雅婷之前，她会先把你家厨房炸了⋯⋯你确定吗？」
「呃⋯⋯」徐亦阳迟疑了。
「不然你把便当送给连学姊嘛？反正现在她单身，又没有被误会的问题。」唐志远对没办法吃到手作便当这件事感到可惜，不过比起後院起火，还是坚定地拒绝比较好。
徐亦阳考虑了一会，打电话给了学姊。
「喂？学姊，你今天中午有预定要吃什麽吗？⋯⋯嗯、没有啦，只是不小心多做了便当，你要吃吗？哦、好，好，那我中午去找你。」
唐志远细细地观察徐亦阳的表情变化，比起方才只有呆然的模样，现在明显精神集中很多，僵硬的表情也柔和不少。
⋯⋯要不是突然杀出一个天降竹马，他一直觉得徐亦阳和连学姊其实满登对的。
只不过这些话唐志远不敢对两人说。
通完电话的徐亦阳发软的趴在桌上，「太好了——我还在想如果连学姊也不吃该怎麽办。」
唐志远在徐亦阳的前一个位置反坐了下来，托着下巴：「你现在是在躲财金系那位喔？发生什麽事吗？」
「⋯⋯」
「好吧，不用和我说也没关系啦。」此时，手机的LONE发出了好几声讯息提示——是雅婷的讯息，唐志远滑开讯息，迅速回覆後站起身，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罗，如果需要打掩护记得call我啊。」
「⋯⋯谢了。」
「功课都你罩我的，这点小事应该的啦！」唐志远看着松了口气的徐亦阳，失笑挥手：「走罗，掰。」
18.
连毓庭已经连续好几个礼拜吃了徐亦阳做的便当。
也不是说吃到腻，每次徐亦阳的便当菜色都会变幻花样，可说是相当用心。这也让她不禁觉得财金系学弟以前都在暴殄天物，宜室宜家的好男人就在身边，却跟瞎了一样只往外看。
可是困扰的是，她的指导老师几次撞见她和徐亦阳一起吃饭後，已经开始误会并且一直想从她这里探究八卦。
数次严正声明未果後，在被卢小小和省伙食费的困难抉择下，连毓庭决定忍痛拒绝了学弟的爱心便当。
「啊⋯⋯对不起。」学弟收回了便当，讪讪地说：「没造成学姊的困扰吧？」
「没，不如说正好帮我省餐费。」连毓庭想到教授的表情忍不住翻白眼，「只是你也知道，教授那副德性。」
「真、真的很抱歉！」
面对神情紧张的学弟，连毓庭原本不爽快的心情倒是消散很多，她笑了笑：「又不是你的问题。」
「不⋯⋯根本原因也是我⋯⋯」
「⋯⋯你钻牛角尖的个性偶尔满讨人厌的。」连毓庭没好气地捏起学弟的脸颊：「真的觉得抱歉的话，我刚好有想吃的餐厅，陪我去吧——我请你。」
「啊？」
见学弟一脸茫然，连毓庭放过蹂躏对方的脸颊，改环在胸前：「记得穿帅一点啊。」
19.
连日观察学弟反常的状况，连毓庭直接猜想最近财金系出了名的浪荡学弟大概是告白了，并且极有可能还是以身体例行来表示。
不然以方学弟花了超过半年的追求攻势搞得全系上下都知道，只有徐亦阳依然是盐油不进的态度，如果只有告白的话她可以堵上她的硕士学位——保障绝对会被打枪。
一边感叹不能在捉弄方学弟，看着那不爽的俊脸抒发压力，一边想着这麽优质贤慧的学弟明明适合更好的女孩或男孩，现在却一副要被浪荡子拐走的样子，连毓庭不爽的啧了一声。
「学弟。」连毓庭将分神的徐亦阳唤回神，指了指快要被戳烂的沙拉说：「你的前菜快烂掉了。」
「毓庭学姊，真的很抱歉⋯⋯」徐亦阳脸上一红，连忙吃了一口：「我答应这场约会的。」
连毓庭指了指学弟身上的西装，笑说：「没关系，没想到学弟还满帅的。」
不擅长接受外表称赞的徐亦阳满脸通红，连话都结巴起来：「没、没这回事⋯⋯」停顿了一下，才又说：「学姊今天也很漂亮。」
唉，怎麽这麽可爱。
连毓庭再度有种弟弟要被拐走的伤心感。
「你和方学弟怎麽了吗？」
「呃、」
此时服务生上了主餐，两人中断了谈话。等待服务生送完餐点之後，连毓庭又开了口：「总不会说又没事吧。」
「不是⋯⋯」
「幸好这里不是实验室。」连毓庭用银色的小刀切下一小块肉，放入口中能感受到温热的肉汁和软嫩不柴的口感，她想着下次应该带老是宅在家的教授来一趟。
「唔。」
「你之前不是提到喜欢过他吗？」连毓庭拿起放在冰桶里的红酒，为徐亦阳倒了半杯酒。
「谢谢毓庭学姊。」徐亦阳盯了半晌，将红酒一饮而尽：「但我没想过和他在一起。」
连毓庭又在为徐亦阳填了一杯：「学弟你有想过为什麽吗？」
「可能是不想受伤、吧。」
徐亦阳又乾了一杯，才娓娓诉说起陈年往事。
徐亦阳说他还记得那是高三刚指考刚放榜，是个燥热郁闷的夏季午後。一看到放榜的结果，兴奋地想和方永明诉说，反而忽略了那些细小的旖旎喘息声——直接开门的结果就是看到方永明一身凌乱，社团学姊更是全裸坐在方永明身上，两人正接吻到一半，她的私处和从解开裤头的昂扬紧紧相合。
徐亦阳说两人都很尴尬他居然能冷静的说着「请继续」并且冷静阖上门，然後就不记得回家之後做了什麽，但大概是哭到睡着了。
「听妈妈说那时候眼睛超肿的，哈哈。」
徐亦阳能笑着说出当年的心灵创伤，大概是已经不介意了，但还是无法平息连毓庭止不住的内心吐槽。
打炮还不锁门，真的现在活该追不到！
「不意外，但也还好是那时候看到。」徐亦阳苦笑着又喝了一杯：「现在的感觉该怎麽说，有种小时候梦想成真的感觉？虽然梦想通常会破灭就是了。」
连毓庭停下刀叉，有些意外的望向那双认真的眸子。
「学弟⋯⋯」
「大不了就和他断绝往来吧。」
连毓庭忽然想起若不是实验室那次明显的动摇，她肯定也以为方永明只是一厢情愿的追求，对於徐亦阳自己下的决心她竟然没有丝毫怀疑成功率。
若是没有方永明突然杀出来的话。
「把徐亦阳交给我。」
半扶着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徐亦阳，面对难得气场强大的方学弟，连毓庭冷笑，表示没在怕的。
「凭什麽？」连毓庭呵呵两声：「你又不是他男朋友。」
连毓庭无视方永明沉下脸，带着徐亦阳往反方向走，没想到方永明二话不说借力将无力的徐亦阳搂到怀里，并拉上了不知道什麽时候停靠在一旁的车。
「颜哥，麻烦你了。」
「什麽⋯⋯！」
连毓庭在错愕没有持续太久，连忙不顾轻重的敲起玻璃车窗：「喂，臭小子快开门⋯⋯！」还没只隐约听见驾驶座上的男子烦躁地低吼几句，隔着玻璃窗说：「小姐抱歉了，亦阳借臭小子一下啊，我不会让他乱来的。」
说完就发动引擎扬长而去，失去重心的连毓庭稳住身体，傻眼的看着越开越远的车牌号码。
20.
颜明瀚在自己租屋处楼下抽着菸，抬头望着自家位置的窗户，吐了口菸，心想自己和徐亦阳倒底上辈子联合抢了方永明多少钱，才会这种空有外表却只有国中生情商的倔将小鬼缠上。
瞄了一眼手表，颜明翰用脚踩熄了菸，想说两人应该谈的差不多了，刚将钥匙插入，刚握上大门门把，隐约传来的呻吟声和呜咽声让他的手上一顿。
颜明瀚脸色铁青，「恁老师⋯⋯」
要不是顾及到脸皮薄的徐亦阳，颜明瀚肯定冲进去暴打方永明，用物理手段让他嚐嚐什麽是社会人士的力量。
疲惫的转身下楼时，刚好和一身狼狈骑着ubike来、好像是徐亦明系上的学姊撞个正着，她满脸怒火的冲向前，抓着他的衣领问道：「徐亦阳呢！？」
「呃⋯⋯我住的地方，4楼。」颜明瀚指向还透着白炽灯灯光的窗户，「不过现在最好——」
眼尖的女孩没有理会他的话，一把抢过她手上的钥匙，一边中气十足的破口大骂：「王八蛋！」然後奔跑上楼。
「欸⋯⋯！」颜明瀚烦躁的抓头，「一个两个都这样不听人话是哪招！」他将女孩丢弃在一旁的unike默默锁好，接着跟随女孩的脚步上楼。
做为一个刚步入中年、完全没有运动习惯的社畜，颜明瀚边感叹年轻人体力真好，一边尽自己全力爬上自家所在的楼层，不然看刚刚女孩的气势，就怕一不小心变成社会案件。
「呼⋯⋯」
抵达目标楼层，依旧没有女孩的踪迹，只有一双不属於他们家的高跟鞋凌乱的摆放在他家的大门旁边，而门已经是微微开着的状态。
颜瀚明先是将高跟鞋摆正，才继续走了进去。女孩就站在浴室门前一动也不动，愤怒的面孔转换成吃惊的面孔。
他跟着凑过去瞧瞧，方永明被睡着的徐亦阳以奇怪的姿势压着。
方永明苦笑的看着他说：「颜哥，再帮我个忙吧。」
21.
还记得那是才刚入夏、还不算太热的天气，在蝉鸣的陪伴下，背部的制服早已因为太过紧张而浸湿，他不敢看向社团学姊，手抖的递出了人生第一封情书。
当时「她」的面孔早已模糊不清，印象中是带着颇为困扰的声音和他这样说：
学弟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但是——
不知何时学姊的脸换成了方永明。
『只能是朋友，真的很抱歉。』
他猛然睁开眼。
——这里是哪里？
视线清晰後，徐亦阳发觉不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慢慢起身环顾四周，才注意到这是颜哥的租屋处。而可能是昨天喝太多，头部隐隐刺痛。
他低头看了自己已经不是昨天的半西装打扮，而是宽松的T恤⋯⋯看着上面印着动漫的图案，应该是颜哥。
然後一只手端着醒酒汤的伸到他眼前，顺着手臂一路往上看，徐亦阳下意识的将臀部往後移。
然後对方也发现他的小动作，明显被他激怒却少见的忍了下来：「徐亦阳，你喝不喝？」
以前都是徐亦阳负责煮给方永明，现在立场倒是完全相反过来。他呐呐地接过：「谢谢。」
方永明坐在床边，低着头不说话，徐亦阳看不清楚的表情。沈默了好久才开口，嗓音里透着消沈：「你，昨晚是认真的吗？」
徐亦阳一愣，「你听见了？」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方永明表情郁结，「是不信任我的关系吗？」
「不是。」徐亦阳喝完汤後将碗放在一旁，垂首抠着大拇指指甲旁边的皮，「虽然说我们能来往多年已经是奇蹟，但在更往上我认为只会消耗彼此的耐性而已⋯⋯」
「所以不如不要交往？」
「我是这麽想没错——」
方永明突然靠近的手打断了徐亦阳的话，他看着比出数字三的手指有些不解：「什麽？」
「试用期。」或许因为徐亦阳露出没有理解的表情，方永明认真的解释：「3个月就好。如果徐亦阳你觉得我们不适合就分手也没关系。至少，让我有个机会，好吗？」
「我⋯⋯」
方永明见他迟迟不肯答应，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将手机里的交友软体通通删掉，并且将通讯录和Line里无数的约炮对象的好友和电话封锁。
「⋯⋯交友软体又不是不能载回来，黑名单也不是不能解除。」
对於方永明的举动，徐亦阳只有困惑。
「这是一种仪式感、仪式感！你不会懂啦！还有不要我还没用完就开始吐槽好吗！」
方永明将手机递给他，手机萤幕上显示着「重设新密码」。
「这样就没话说了吧？」
徐亦阳盯着萤幕，出神了很久。
由於他迟迟不肯接受，方永明原本稍微建立起来的自信似乎又开始瓦解：「⋯⋯到底可不可以啊？」
「嗯。」
接过手机的瞬间，方永明的目光瞬间变得闪亮，情绪激动的整个飞扑过来，连连再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徐亦阳被亲得能感受到自己面上发热，连忙想将方永明推开：「放开，恶心死了。」
「不放！绝对不放！」
兴奋的情绪过去，徐亦阳能明显感受到紧紧搂住他的人还在微微颤抖着，半僵在空中的手最终还是回应了拥抱。
「暂时、请多多指教。」
22.
颜明瀚在外边听着卧室里两人的谈话，松了一口气，对於徐亦阳态度软化感动要到想哭，心里想着「老子终於可以好好睡觉了」。
听了了无新意的苦水快一个月，能不跟方永明绝交颜明瀚觉得自己真是佛心来着。
只是转头一看，旁边站着的女孩面色不善的盯着门口，尽管看得出来非常不爽，仍然没有直接闯入。
「请帮我和亦阳说一下我先走了。」
脑袋回想着昨天做的事，颜明瀚对着准备向大门走的女孩：「昨天，很抱歉⋯⋯」
女孩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就算觉得抱歉但还是会做的事情，就不要道歉。」接着又叹了口气：「真的累死了⋯⋯跟亦阳说如果稳定了的话，就让方永明请我吃一顿吧。」
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颜明瀚真的觉得她说的太对，虽然身为帮凶，他和她一样，也只是被拖下水的衰鬼而已。
妈的，之後不叫方永明把信用卡的下个月额度刷爆请他吃饭，他就不叫颜明瀚。
23.
因为出於赔罪心里而时常向学姊和颜哥送出的手作小点心，虽然看得出方永明有些吃味，但自己搞出的那场掳人大戏才刚发生没多久所以也没对此多说什麽。
徐亦阳原本以为他会先受不了方永明，又或者方永明腻了想跟他分手，没想到能相安无事到了约定的期限。
虽说约定是暂时交往，但平时也就是恢复到意外前的相处模式。只是少了方永明会到处约炮──也真的遵守约定，对比过去绚烂的夜生活，现在可是清心寡慾，甚至连只是单纯的朋友聚会都会通知他一声。
徐亦阳原本也快忘了期限这回事，直到期限那天的下午一起看完电影，方永明战战兢兢的提前这件事情，他才想起来。
「⋯⋯徐亦阳，你的回答呢？」
徐亦阳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方永明指的是那件事。
「你、你不会想分手吧？」
由於太过紧张，方永明似乎没发现他茫然的情绪，听到关键字的徐亦阳反应过来，开始对方永明的举动感到好笑，同时有些感动。
「你觉得呢？」
没得到肯定的回应，方永明更慌了：「我、我最近还可以吧⋯⋯」
徐亦阳看到难得如此没信心的方永明，忍不住笑了出声，双手捧着方永明的脸颊，顺势亲了下去。
趁着方永明还没反应过来，他放开了对方，直视着那双瞠大的眼眸说出了压了好几年没说出口的心底话：「或许是因为三个月还是太短，你还没腻......但是、方永明，我喜欢你。」
既然方永明都愿意做出改变，徐亦阳觉得他应该也要向前看了──也许未来的他们不会再一起，但也不该因为过去的坎而错过彼此。
「请跟我交往，好吗？」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看见方永明的眼眶泛出泪珠，然後下一秒就被紧紧的拥入怀中。只听得见方永明哽咽的说：「我还以为我要被拒绝了......」
「你以前那个莫名的自信心呢？」
方永明放开他，眼睛周围微微泛红：「干、要是你追一个人追快半年都没反应，有信心也会没信心好吗？」
「还真是抱歉......？」半是愧疚的徐亦阳主动牵起方永明的手，五指滑入指缝间紧紧扣住，头靠在对方的肩头上，调侃道：「那男友先生，现在想跟我去哪里？」
过了很久，徐亦阳才听见耳边响起闷闷的声音。
「一起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