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子晴灵魂消失的第五天。
「快起床！要迟到了，咳！咳！」老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略带沙哑的声线伴随着几声乾咳。
那深具威吓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唤醒，茫然若失的感觉使我一下子彻底醒了过来。
为了避免老妈的唠叨，即便完全没胃口，我还是拿上一块面包，出了门。
上学的路上，昨晚的梦在放空的思绪中趁机而入，至於梦中情节，在昏沉的脑袋中只剩下模糊的片段。或许是回忆中我们相处的某个节点，微小或盛大的时刻。甚至这梦境遗留的痕迹，或许只是我由思念编织出来的幻想也未可知。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深刻地意识到了一点：梦境在有些时候是让人愉快的，特别是当沉浸其中。但如果它不适时地出现在现实，原来梦中的美好只会把现实中的痛苦无限放大。
我能感觉到从痛苦源头散发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汇聚成焦虑的情绪。那是和小白死去时一样的感受。循着这近似的情感轨迹，我发现自己似乎在慢慢接受她消失了的事实，即使我内心是无比抗拒的。但萦绕着的不真实感在慢慢消退，宛如黏附在镜子上的水蒸气受热风吹拂而蒸发。
我试着把昨天的见面当作是我梦境中消逝的某部分，直到她那张空了四天的课桌再次出现在我眼前。那画面像是在清晰地告诉着我，这发生的一切、昨天的见面、她的消失，都是真实的！
秋凉，教室内没开冷气，开着窗。我坐的位置靠窗，楼下操场正上着体育课，发出的嘈杂声起伏不断。坐在前面的程志枫转头找我聊天的声音，没有引起讲台上生物老师的注意。
「又是无聊的生物课啊。」他装作看窗外的风景。
「怎麽又迟到了？」上课前他的位置还空着。
「还不是因为轻铁塞车，我一向准时。」
「是吗？」我不以为意地说。
「哇，年轻真好。」他的注意力被楼下的女生吸引住。
我看向远处郊外的小山丘，视野边缘飘进来一朵云。
「子晴的病还没好吗？」他悠悠地问。
「嗯。」
我没有把子晴灵魂从她身体上消失了的事情告诉他。太荒谬了。
至於为什麽他问病好了没，大概是我意志消沉时胡乱说的，以致没有半点印象。
「认识这麽久了，也没见过她怎麽生病过嘛。」他说。
「对啊，我也搞不懂怎麽突然就......」未完的话语哽在喉头。
「已经两天没上学了，不会得了什麽大病吧？」
事实上，子晴没来上学这件事还没引起同学们的注意，原因是她虽在星期五就缺席了。但是由於紧接着礼拜六日，初中生的记忆往往会被周末的间隙重置。所以子晴的缺席，在同学脑海中的印象中也不过是第二天而已。
「应该没事吧。」我应付道。
「应该？」他语调上扬，说着瞥了我一眼：
「你可是她的男朋友，应该要清楚吧。」
「......」
「听过「男友力」吗？最近很流行呢。」
我默不作声，他便接着说：
「上次晓琳感冒的时候，我的那杯热姜茶简直是杀伤力十足，你真的该好好学学。」
对於吹嘘，他毫不吝啬地把声量提高。
「......」
「虽然很难做得像我这麽面面俱到，但你也该做点什麽吧。」他忘我地把头扭了过来。
「......」我回避了他的眼神。
「你该不会是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了吧？」他见我眼神闪烁，更加肆意地说道。
这时生物老师已经走到了他身後，生物课剩下的时间，他被罚在教室门口听课。
我当然记得，那天的约定，可是还有办法延续吗？我看着蓝天下那朵忧愁的白云，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