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则修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所有的事，问完话，终於拿了杯水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慢悠悠地抬头四处看了看，眼神不经意地移到那个从头到尾一直看着他的苏宁。
他对她挑起一边的眉毛，意思是询问她什麽事，若不是他们这几天的相处已经培养出了点默契，不熟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在挑衅。
苏宁尴尬地摇摇头。
穆则修走了几步过来，揉了揉鼻子对她说：「展场会出现的危机有很多，只要经历够多，这两天这些事都不算什麽。」
「都处里完了吗？」她弱弱地问。心里则是惊讶穆则修竟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麽，实在太可怕了，同时又对他们彼此竟然有这种默契感到亲切。
「嗯。」他站在她身边，两个人看着同一方向。
「人呢？」
「签完切结书，摸摸鼻子走人了。」他将双手插在裤袋里，一直看着远方。
「我觉得我今天可以做得更好，可是当下真的被吵到脑袋一片空白。」她试图解释。
「展场的危机处理靠的是经验。」穆则修面无表情地说。
苏宁抬头看他，只能看见他下颚和颧骨的轮廓线，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喜欢这样看着他，觉得他真的是个很迷人的人，私底下喜欢他的女孩一定不少。
「其实罐子可能割伤人的事在当初定案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可是那时候我没有坚持往上呈报这个问题，而是用一种自己可能过度担忧的心态去处理，如果当初我坚持把这个疑虑提出来有跟你们反应就好了。」
苏宁十分後悔。
穆则修走了。她很错愕，原本还以为是他生气，不想理她了。见到他又回头看他一眼，她才明白是要她跟上的意思。
苏宁跟在他後头，一直走到一个厕所旁的角落才停下来。
苏宁原以为要她来角落是要训她，但是又觉得不太对。穆则修的个性想骂人就骂人，想纠正人就直接纠正人，为什麽要把她叫来没人的角落？
苏宁困惑又带点害怕地看着他。
穆则修看了她一下，才缓缓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宁不明白他的意思，抬头望进他的眼睛，她读不出责怪的意思，而是带着一点点鼓励的神色。
苏宁觉得很热，是一种从眼眶涌出来的热度，如今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加油打气都能让她觉得感激。
「这事你不必自责，我认为你没有错，当初偏好这款包装的也是我，还好现在是在样品阶段发生了小小的事件，而这事也跟意外无关，纯粹是人为蓄意的，我想以後在瓶身加注警语就可以了。」
虽然穆则修依旧是那漠然的语调像说着一般公事，却比再多再多的安慰都有用多了。
苏宁乖巧地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不必为了这麽点小事惊慌失措，知道吗？」
「知道了。」
她想他今天应该也很累吧！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麽，想一想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东西递给他。
穆则修低头一看，是一块花生糖。他看向苏宁没有说话便收下那块糖。
苏宁听见小Ａ大呼小叫在找她，很快地就被小Ａ叫走了
穆则修的手还在口袋里拨弄那颗花生糖，觉得这个女人做的事怎麽都有点好笑，也有点可爱。
手机在他另一个口袋里震动。他接起电话，另一只手还握着那块糖。
「喂？妈。」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发现他的心情不错。
「什麽事心情这麽好？很久没听你这麽开心接妈妈电话了。」
被人发现自己不小心泄漏的情绪，穆则修有些赧。
「有吗？大概是今天天气还不错吧！」他胡乱瞎说。
「你在Ａ市吧？昨天听店里的老员工说见到你来。」
「嗯，过来工作。」
「回家了？」
穆则修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嗯，昨天在家睡的。」
「家里还好吧？」
穆则修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麽，也不想深究，「挺好的，很乾净，一回去就有床可睡。」
穆则修的母亲欲言又止，他不是听不出来，而是他无心去谈论这件事。
「工作很忙，明天就走了，接着继续忙。」他说。
「好，妈妈过阵子就回去，再约时间吃饭。」
「嗯。」他冷淡回应，原本玩着花生糖的那只手抽了出来，将糖拆开吃掉。。
两人沉默了一阵，没人想接着说，也没人先挂，「在吃什麽呢？」
「……花生糖。」他说。
「你不是不爱吃糖的吗？」穆则修的母亲语气有些惊讶。
「偶尔，也想改变口味？」他不确定。嚼着花生糖很快地他把电话挂掉，回头去看摊位，短期工读生们已经开始协助收拾了，却不见苏宁的身影。
他慢慢走着眼光在展场里搜寻着。没多久便看到那个米白色的瘦小身影躲藏在不知道哪一个厂家的背板後面，举止怪异。
「你……」他走过去，话还没问完，就看见苏宁抬起头来，一脸慌张，气色不太好。
「怎麽了？不会是胃又不舒服了吧？」他问。
苏宁摇摇头，看起来心情很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