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一年的十月二號,三點二十五分 — § 1 §

正文 那一年的十月二號,三點二十五分 — § 1 §

「我们分手吧。」

男友这麽说时,我正在将晚餐饭盒从塑胶袋中拿出来,那双忙碌的手自然也因为他的话而停止动作。滞留於空气中的浓汤杯就卡在那里,时间随着他的话语冻结,他的声音清晰低沉也直接强烈,我不是没听见,而是希望自己没听见。

我嘴角拉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呵...你说什麽呢,别说傻话了来吃晚餐吧,我买了你最喜欢的义大利面。」

「我没说傻话,我很认真。」他边说边慢慢凑近,我僵在空中的那只手、那碗汤竟在发抖。

「对不起,但我想说这句话很久了,我竟然懦弱到...让我们的感情、我们的不相爱拖到现在才面对。」

「我们没有不相爱。」

说完,手中那碗浓汤随着我掌间的压力而被挤开,热烫发滚的海鲜料理在指间穿梭、随着滚烫的温度流转,漫溢到手腕、桌面、塑胶袋中。

「晨曦...」

男友边说边抓着我往厨房走去。我任由他抓、任由他替我冲水、任由他帮我冰敷,整个过程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做这些,而他却像刻意躲避我的目光般始终不敢看我一眼。直至那时我才明白,他做这些并不是出自於「爱」,而是最後的温柔,所以当他要帮我上药时我终於将手抽开。

他见状,叹了口气。又是那一句对不起、又是同样的对不起、又是一样没做错事就习惯先道歉的对不起,「对不起」三个字此刻听来跟「我爱你」一样刺耳。

「你什麽时候要搬走?」

「还是跟以前一样直接吗?你希望我们谈谈还是?」

「你刚刚也说了,我们在一起只是拖时间不是吗?既然如此,这出歹戏也该落幕了吧?与其互相伤害,那还不如痛快一些。」

「嗯,我知道了,你明天下班前我就会离开了。」

「嗯。」

谈判就这样结束。没有大吵大闹或大哭,一切冷静的像在谈天气、像在聊着隔壁邻居的事情。

由於租屋处很小没有一个人的房间,所以我拿了钥匙离开家。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甚至也不知道哪里可以让我过夜,但此刻我就是无法跟他相处在同一个空间中,因为如果继续跟他待在那,我只会崩溃,我没有他想的那麽豁达他也知道,他也知道我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来消化他造成的伤害,所以当我夺门而出时他没有拦我,但坦白的说,我何尝不是希望他能拦我、告诉我刚刚那些话太冲动?

可是童话故事终究只是童话,交往七年的结局也只是这样。

骑上车,我心绪杂乱,压根也不晓得该往哪冲。向来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此刻这般大的火我也不晓得该往哪发泄。喝酒,是我唯一想到可以做的事,但是上酒吧、夜店的消费太贵,我看了眼自己手机里的银行app,存款依然少的可怜、一点长进也没有,好在这个文明的二十一世纪台湾,酒这种东西到处都买得到。该说男友很过分吗?不,他也「忍」我很久了不是吗?忍。

选择了一家离我很远的7-11,虽说莫名跨了一个行政区,可是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且男友也找不到我,加上外面还有长椅可以坐,十分钟的车程就当散步散心。

超商的酒款也是拜今日科技所赐,各国看过、没看过的啤酒、调酒琳琅满目,但是想尝鲜的後果就是付出高昂的酒水费,在动念想大肆采购以前我又想起了刚刚的存款数字,心再次凉了一半。最後只好选择便宜只要三十二元的啤酒,说来真够心酸,想喝酒却还要顾虑自己的荷包能力。

拉开啤酒环,黄澄的酒水一涌喷出,我任由它流、就像我任由男友说分手。七年,我们十三岁那年懵懂无知说要交往,却没想过可以走过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七年,整整七年的岁月,我奉献、我无私、我没理由的一切付出、忍让、退步、委屈只为了求全,身旁所有的朋友都在说这个男人不值得、这个男人很烂、这个男人在外面有小三,我也只是听听,没有要求看他的手机、没有检查他的皮夹、没有搜刮他的衣物口袋或是衬衫领子只为了一个别人说的莫须有的「事实」,没有,整整七年来,一次都没有。

可是,「七年的感情就这样没了。」铝罐的边儿凑近我的唇,我喃喃自语着「七年」

比起短短的恋情,这种长寿而漫长的恋情更让人小心翼翼、痛苦折磨,因为你越是害怕这段感情的失去,就越容易抓得很紧。我对男友抓得很紧吗?我有让他无法呼吸吗?我有吗?随着自问自答,我酒越喝越快,喝了一罐又买一罐。店员瞅了我一眼替我结帐,他瞧我的眼光实在让我不舒服,我使尽力气的瞪他,然後努力对焦在他胸前的名牌上,试着看清那三个模糊摇晃的名字。

「黄书宇,那是我的名字,你是喝醉了还是近视啊?」

「你不是服务业吗?凶什麽啊!」

「黄书宇。」他又重复了一次「欢迎你去投诉我,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哼,我才懒得理你。」

他敲打着收营机,然後转身又转回面对我,他把手中的一团白塞进我手里。

「拿去擦擦脸,满脸鼻涕眼泪的...」他蓦地凑近瞪着我的脸看,我双手胡乱的擦、嘴里还是饶不过他的骂

「看什麽看,没看过失恋的女生吗?」

「看过是看过,不过头一次看过你这麽聪明的。真好险你用的是防水眼线,不然这样一大爆哭的早就成了花脸女鬼罗。」

「喂!」

「喝酒不要骑车啊!小心我先帮你叫警察。」

欸,这是哪来的店员敢这样跟客人讲话的?没礼貌就算了,还这麽靠北。我瞪着手中的啤酒,又不禁想起了好多回忆。每当自己一个人时,像现在这样,这些回忆就会喷涌上心头,感觉好像快要把我给淹没。我回头瞅了一眼刚刚那个讲话很靠北的店员,他个高高的、梳着一个好看但有点杂乱的发型,就只有刚刚和他讲话互动时,那些回忆没有吞噬我,也许现在我不适合一个人闷着,我拿着自己的酒走回超商,他在整理收营机,看见我又是大眼小眼的挤。

「我说『您』怎麽又回来啦?是想顺手买包菸抽是吧?哪个牌子?」

「不是,」我擤了鼻子,抹去眼泪「我只是不想一个人。」

他怔了一会,眼光歛下点了点头,从柜台下搬了张旋转椅给我,让我坐在柜台旁。他靠坐在身後的台面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多半的时候都是我在听、然後哭,他看见我这麽一个女生在哭也没有说什麽安慰的话,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等到我鼻涕都要流到锁骨他才「贴心」的把卫生纸递过来。

我记得王心凌唱过一首歌,歌词这麽说「失恋谁不闷,都不要再问」,这或许是我此刻最佳的心情写照,也是靠北店员在做的事。

失恋谁不痛苦呢?为什麽还要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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