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允眉头深锁，「今天交易二组三组会来支援，让周显跟你换吧。」
顾深看了舒妍一眼，摇头，「不了，这不是什麽大伤。」
使他受伤的内疚和对任务的使命感在舒妍心里肆虐。
今晚交易的对象是来自桑国的犯罪组织，和至今所见过的十分不同，是杀人如麻，穷凶恶极的暴力分子，因此另有两组会参与交易。
她特别研究过人员配置，为的就是在有突发情况时能与加派的人手配合。
同时，也是为了把情报完整报告给路衍，让警察那边方便行动。
由於交易对象是高危险分子，任由枪械落到对方手中，无疑会威胁到常桑两国人民的安全，在路衍将这件事转知後，长官决定出动人力插手这次交易。
天人交战一番後，她咬咬牙，仍是没提出要协助他指挥。
虽然很抱歉，但他终究是她的敌人，过多的同情只会让自已万劫不复，而她也不能允许个人情绪坏了大局。
哪怕带来的影响只是冰山一角。
港口的风与海水的咸腥味扑面而来，灌满了防风衣。
她和顾深以及二组组长周显并肩站在货车前，看着一艘小船缓缓地驶向岸边。
暗夜无光，只有照明灯从远处投射而来，在海面上撒下微弱光圈，隐约能看见晃动的船只上载着五六个人，各个魁梧高大且明目张胆持着武器，随时要挑事的样子。
舒妍的手藏在身後，紧握着别在腰际的枪柄。
考虑到要面对的是凶险的他国罪犯，验款签收的工作由熟悉桑国语的周显负责，而她今晚算是机动组的一员。
「呦，就这麽点人？」率先踏上岸的男人以桑国语说着，扫了眼货车前的三人，最後定格在舒妍身上，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将她打量了一遍，挑了挑眉，痞笑着道：「还有女人呢。」
他身後的夥伴听了这话，纷纷笑了起来，数道视线顿时集中而来，令舒妍心里涌起一股恶心感，收紧的五指几乎要将枪柄捏碎。
她曾在桑国待过一段时间，虽没有系统地学过当地语言，日常对话倒也能听懂七八分，自然知道对方用了什麽样轻蔑且带色彩的字眼在讨论她。
顾深忽然往前踏了一步，替她挡住男人们赤裸的视线，令人安心的声音随海风吹过耳际。
「听我指挥就好。」
言下之意是让她别理会那些男人的谈话。
她心里一紧，奔腾的厌恶感逐渐消退，望着男人的背影应声：「了解。」
代替她的周显上前与人周旋，几个彪形大汉批毛索黶，导致状况一度陷入紧绷，但好在周显谈判技巧高明，对方领头的男人也还算讲理，直到最後都没出什麽问题，顺利完成交易。
然而，就在顾深领着几人到货车後方，把车门开启的霎那，一声枪响划破宁静的夜。
「周显！」舒妍扶住因为中枪而向後退的周显，迅速拔出腰侧的手枪对着朝周显下手、抢走装钱皮箱的男人，以桑国语质问道：「你这是在做什麽！」
「舒妍，别动！」顾深见她要扣下扳机，担心会成为冲突的引爆点，连忙喊停。
尽管忿忿不平，她还是老实将枪口从眼前的男人身上移开。
「小妞还是别妄动得好，我们几个对付你们绰绰有余。」男人奸笑，挑衅似地用蹩脚的常国语说着。
他向舒妍靠近一步，掐住她的下巴，粗糙的指腹在细腻的肌肤上摩挲，令舒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仍全程瞪视男人，倔强地不肯挪动半寸。
「你们已经签了单子。」
「真不好意思，我们不是那种会乖乖付钱的人。」男人像是听到了什麽有趣的话，表情十分愉悦，目光钉在舒妍脸上，却大声对同夥喊道：「喂，快把货搬上船。」
「妍妍你别动，等阿深下令我就开枪。」
葛妮丝的声音从耳麦那端传来，为了不被掐着自己的男人察觉，舒妍并没有回应。
搬货的桑国人即将离开货车的掩护，因为风大而带了杂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深本就清冷的嗓音此刻更是透着刺骨寒意。
「全员听令，在引来巡逻人员前解决他们。」
声音落下的刹那，子弹从高处呼啸而来，打中数名搬货的桑国人。
顷刻，惊呼与叫骂声四起，装货的箱子在人倒下後被重摔在地，金属撞击声哐啷啷响，将黑夜无情撕裂。
然而这群桑国人不似上次的贩毒组织，几乎都在枪林弹雨中行走多年，吃了子弹後仍能站立的也大有人在，饶是技术高明的狙击组也未能一枪定胜负，改换近距离的机动组接手。
见人数优势一下子翻转过来，桑国人急得拿枪扫射，粗俗难听的话也随着子弹一并迸出。
「舒妍，带周显上车。」顾深透过通信器下指令。
舒妍拖拉着周显躲在杂物堆後方，一边探头查看前线的情况，一边问旁边的男人：「跑得动吗？」
「应该可以。」周显压着下腹，冷汗涔涔。
深色衣服不显红，但从他狰狞的表情就能看出有多疼，开枪的桑国人刻意避开要害，就是不让周显好过，可她已经没时间确认他是否真的无事，双方对峙足足半分钟，在路衍开始行动前，这不间断的枪声怕是会引来其他不知情的警察或海巡人员，她得尽早结束这场枪战。
「等会儿我掩护你，尽全力跑。」
她握紧手枪，看准攻击间歇的一刻冲了出去，朝其中一人的脚边开了两枪威吓，又接着往另一道掩护躲去，如此往复，争取让周显上车。
警车的鸣笛声乘风而至，提醒着众人剩余的时间不多。
所幸在舒妍加入战局没多久，桑国人弹尽援绝，凭藉毅力负隅顽抗也反转不了局势，纷纷阵亡。
顾深示意舒妍去把掉落的签收单等可能残有指纹的东西捡起。
然而就在她弯身时，男人忽地大喊她的名字。
回首瞬间，一名以同伴的屍体为掩护的桑国人叫骂着跳了起来，随手捞起一把枪对准了她，而她虽然立刻拔出刚收回腰间的枪，却因为事发突然，动作慢了对方数秒。
对着自己的枪口闪着森冷的光，时间彷佛被无限压缩，她睁大的双眼里映照着男人诡异的微笑与出膛的子弹，可她的情绪却与此刻的危急相反，逐渐冷静下来，从容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似乎已等待这一刻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