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身为理科二类组的学生，我可能不够文艺，但懂得严谨的分析。於是，我归纳了当下的情形：一，我切了一盘苹果给白术、二，我发现白术没在读书、三，白术似乎有某种嗜好、四⋯⋯
不等我在脑海列好清单，白术竟用单手扣住我两只手腕，还顺道往上一拉，将它们固定在我头顶。他开始将我逼向墙边，我只能配合地跟着後退，那阴戾的气势让我十分畏惧，也感觉他比从前更为陌生。
「白、白术，别这样。」我试图阻止他的暴走，「有事情都可以和姊姊商量。」当我的背部抵上壁面时，白术突然偏头凑近我左耳，轻轻呵出炙烫的热息，引得我一阵颤栗。
「商量？」他哂笑，冷哼一声，又一股暖流掠过耳尖。「别开玩笑了。」
「对不起，我的确不该擅自进你房间。」我别过脸，不敢与之对视。「可是、可是⋯⋯」我只是送水果而已，怎麽知道你在玩Galgame（美少女游戏）。
人生好难。
对此突发的状况，我已经哀莫大於心死。
「白韶。」
白术忽然以本名唤我，使怂包如我又一次瑟瑟发抖。他会威胁我吗？被撞破玩Galgame真有这麽严重？
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和思绪纠缠成团，我选择低下头，藉以逃避眼前的现实。
不过，白术没要放过我的意思，他以食指关节挑起我的下巴，幽幽道了句：「知道我秘密需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要钱还是要命？不对，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样都想要。
白术扬起手，而我害怕地闭起双眸。一阵窸窣之後，我隐约察觉他拿了什麽，又在我面前左右晃动。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我瞄到他手上夹着纸质的玩意，定睛一瞧，貌似是一张相片。
「可爱吧。」他将相片朝向我，继之眯眼微笑，笑得我心里发寒。
相片背景为学校操场，而我穿着短袖体育服，一脸呆样地吃着热狗，嘴角还沾上了芥末酱，说有多蠢就有多蠢。
「你为什麽会有这种相片？」我挣扎着欲抢下，可他不让，把我手腕箍得更紧，甚至隐隐发疼。
「你没必要知道。」他将额头贴向我的，沉声开口：「假如你敢告诉任何人今天看到的事，我会将你所有这类型的相片公开在网路上。」
居然还有别张？我讶异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懂了吗？」
白术松开我的手，恢复一贯冷峻的神情，不再挂着那抹玩味的笑。
「嗯⋯⋯」
我点点头，但因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胆子好小啊。」他嘲弄般地俯视腿软的我，「需要我抱你回卧室吗？」
「不、不用了。」
我快速撑着身子站起，跌跌撞撞地往外逃，一刻都不想多留。
・
那一晚，我澈底失眠。
倪子甯隔日早晨见到我，明显被我糟糕的脸色吓得不轻。「小韶，你昨天跑去夜唱吗？怎麽这麽憔悴。」
「我⋯⋯」
——「假如你敢告诉任何人今天看到的事，我会将你所有这类型的相片公开在网路上。」
回溯白术毛骨悚然的发言，我可谓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
「如果真的不太舒服，早自习可以到保健室躺一会。」
我把书包挂在课桌右侧挂钩，浑身乏力地坐上木头座椅。座位前方的倪子甯回过头，「夆陞有没有陪你放学？」脸上一副想要吃瓜的表情。
「有⋯⋯」而且可能还被白术目睹。
想到白术，我的胃就有点痛。
「我觉得夆陞人挺好的，你不考虑一下？」
虽然听懂倪子甯的暗示，我仍决定装傻到底。
「是挺好的，但没什麽该考虑的。」我从书包拿出铅笔盒。
倪子甯趴到我桌上，玩起我的橡皮擦。「高中不谈恋爱多浪费青春。」
「别对我灌输奇怪的思想。」
「什麽奇怪的思想？」
卓夆陞以食指转着篮球，朝我俩走来，接着坐到我隔壁的座位。
倪子甯没回答他问题，困惑地看着他放下书包。「你座位不是在最後一排吗？」
「跟人换了，最近视力有点差。」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那你倒是配一副眼镜啊。」倪子甯忍不住吐槽：「人高马大的，坐第二排只会挡到同学，根本是个障碍物。」
身高足有一米八三的卓夆陞苦笑，「你这话也太残忍了。」
「我看你是想近水⋯⋯唔。」
倪子甯话还没讲完，就被卓夆陞不知从哪摸出的零食给堵住嘴巴，只能忿忿地涨红着脸，发出含含糊糊的抱怨。
望着闹腾拌嘴的两人，我由衷感到羡慕。普通姊弟常有的互动，应该就像这样，而非——
单方面被摁在墙上惨遭威胁。
可能我上辈子欠了白术很大的人情，这辈子只得乖乖任由他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