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吟游诗人与闪电日本的赛场上,她看见爸爸笑了。
「霜乐,好好看着,这才是足球。」一直背对着光明的爸爸,终於也张开双臂接纳。
「好的。」
後来比赛结束,爸爸因为自己所做的坏事而被逮捕,徒留她一人。
在那之後,爸爸死了。
她的双手抱着爸爸留给她的笔记本,远远看着爸爸那副已经碎裂的墨镜。
翻开内页,她拿出了夹在其中的两份户口名簿,转身离开。
爸爸是黑暗的足球之帝,在这场比赛,爸爸也通晓了光明,这样就很好了。
她该离开这里了,爸爸给了她新的名字和自己切断关系,代表着要保护她,所以她不能留下来。
「观摩科特亚鲁代表队的足球。」她喃喃说着,只剩这个国家代表队的足球还没学习了。
其实,她一直知道的,迟早会有爸爸离去的这一天,而每一天,她都在做心理准备。
起步离开,看着晴朗的天空,在这瞬间,她忽然觉得时间过的好慢,她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爸爸,没有您……霜乐就什麽也不是了,霜乐就又变成没人要的小孩了。」
她……已经不是影山霜乐了。想起了爸爸的话,她歛下眼,看着手中其中一份户口名簿上的自己的名字──佐藤乐奈。
而那一份户口名簿上,写着陌生名字的父母,早已备注了殁字。
翻阅内容,发现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足球笔记。她紧抱着笔记本,双眸瞠大,蓄满泪水的眼眶早已无法负荷沉重的负担,一颗一颗,豆子般大小的晶莹不断滑落。
这是,爸爸留给她的,最後的念想……
她没有观摩成科特亚鲁代表队的足球,过没多久,水岛赶到了这里,将她带上私人飞机,回到日本。
「奈奈子姊姊,爸爸去世了。」
「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水岛这般回应她。
「这里是哪里?」她问。
「冰夜月。」水岛牵起她的手走进了一幢府邸,丝毫不逊色於贾尔席多的华丽豪宅。
「要做什麽?」她又问。
水岛只是睨了她一眼,轻飘飘地丢出两个字:「闭嘴。」
她顺从的不再多话,跟随着水岛走入一间房间,面对座椅上的男人,低下了头。
淡淡的菸味冲进了她的鼻腔,令她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
「冷夜伯父,麻烦您了。」得到肯定答覆後,水岛离开,离开前对她冷言:「不准给人家添麻烦,知道吗?」
她乖巧的点点头。
冰夜月是一家科技公司,与医疗有着合作关系,他们研发出各项器材,就只为了造福病患。
「冷夜先生有过犯错的时候吗?」原本埋首於书籍之中的她抬头,忽然问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晶片」出自於冰夜月。
原本的用途是暂时延续被判定大脑失能、或是失去意识但尚存活的病患,以为其争夺更多的时间,因为仍在实验阶段,所以是不公开的状态。但也有一些病患家属不愿见患者就此死亡,所以会和院方签订协议,愿意配合实验,为病患求取一线生机。
只是晶片外流,被有心人是加以利用,於是便有了与RH程式辅助的「晶片」,然後,就进了她的脑袋。
「我记得,当初研发出来的时候是三年前吧,为了确实监督院方有依照标准流程使用晶片,我给了我的女儿一个任务,就是让她入住了当时负责晶片的主治医师家中。任务很成功,但也很失败。」
「成功研发出的晶片有两枚,其中一枚很成功地造福了一名患者,另外一枚却遭不肖人士外流。」冷夜先生盯着她说道,话语里似乎有着深意。
自那天之後,她就跟随着那位中年男子学习。她没有上小学,却学得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多,除了学习,她每天都还要接受各项仪器的检查,她不理解也不明白,只知道这个地方并没有伤害她,反而为她遮风避雨,因此从未反抗。
现在回想起来,是和晶片有关系吧?
「为了追踪晶片的下落,我的女儿因为愧疚,亲自去寻找,却没想到从此杳无音讯。」冷夜先生抽着菸,吐出一口云雾,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麽,眯起眼。
「她离开时的那句话,我永远都记得。」冷夜先生用力的吸了一口菸,再一口气吐出,捻熄。
像是时间静止,男人的手停在捻熄香菸的动作,而说出的话让她直到未来都还印象深刻。
「她对我说……」
「『父亲,喜欢一个人,而对方也恰巧喜欢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
「姊姊,这孩子是新来的吗?」带着眼镜的红发男人走向佐藤,蹲下与她平视。
「嗯!」回应的声音从厨房内传了出来:「和她多聊聊吧,我在忙。」
後来,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她被送到了阳光育幼院,她没有多言,只是顺从的接受安排。
於她而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你叫什麽名字呀?」另一名绑着马尾的男人蹲下身,头发是抹茶色的。
「……佐藤乐奈。」她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轻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基山浩人,他是绿川龙二。」对她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男人不知从哪拿出了一颗足球:「喜欢足球吗?要不要踢踢看?」
对於眼前明明穿着一套正式西装,手上却捧着足球、毫无正经模样的基山,佐藤没去思考为什麽背在身後拿着公事包的手,一伸出来就是一颗足球,而是一直盯着对方手上的球看。
足球……
「……好。」
绿川接下了她的传球:「好厉害啊!乐奈以前就学过足球吗?」
「是,以前的家,爸爸教导过。」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佐藤回应。
「那麽你的爸爸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罗?」基山带着笑问她。
爸爸……
一顿,她扬起大大的笑:「嗯!爸爸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教练!」
看着女孩灿烂的笑,基山与绿川一楞,相视一笑。
「浩人!难得你回育幼院哪。咦?这孩子踢球踢得满不赖的,喜欢足球吗?」一个头带橘色头巾的男人走进了育幼院,很顺手的揉乱了她的头发:「我叫圆堂守,位置是守门员,要对我射门看看吗?」
那是她和守哥哥认识的第一天。
「呦,乐奈!」远远的就传来守哥哥的声音,她抬眸一看,守哥哥身边还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子,一头雪发。
「守哥哥。」打了声招呼,她的视线落在女子身上,表达了无声的疑问。
「这是冷夜,冷夜星蝶,可以叫她小蝶。」守哥哥笑着对她介绍来人,而听见姓氏的她一愣,认真的打量着女子。
冷夜先生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女儿,就是这位吗?
「她离开时的那句话,我永远都记得。」
这个女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感觉一不注意就会被冻伤。
「这孩子就是你赞不绝口的佐藤吗?」冷夜的双眼看着她,却又像没看她,开口:「借我。」
没有任何名词,很神奇的,她竟然知道这个女人要的就是她手中的足球。
「算了,我看看你的控球技巧吧。」话一落,不等她的回应就直接上前夺球!
内心一惊,佐藤有些手忙脚乱的将球控制在自身,专注的应对着眼前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冷夜的动作。
不服输的精神由心而发,她稳稳的将球控制在脚下,使出浑身解数,将至今以来学过的所有控球技巧运用在此。
「!」冷夜忽然逼近的动作,让她慌乱了一下,而这一瞬,冷夜就已夺走了她脚下的球。
「不合格。」脚一踩,足球弹上冷夜的脚背,传给了圆堂,话说完便转身离开。
在那之後,冷夜偶尔会来育幼院教导她足球技巧,在这期间,奈奈子姊姊也曾来过数次,看见她在踢球後并没有多说什麽,甚至会指点一二。反而是守哥哥三不五时就来一次,一来就是缠着她要踢球。
「佐藤,记住:一切的所有力量由心而发。」冷夜偏头看了天色,踱步离去。
那时的她早已习惯了冷夜飘忽不定的性格,亦没有察觉冷夜的异状。
生活就这麽持续着,然後,有个男人来了这里,将她领养。
那个男人有着褐色肌肤,眼睛细长而且带着眼镜,蓝发并有一部份的白在其中,脸孔时常都是严厉的模样。
而後来认识的哥哥,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名为:豪炎寺修也。
「想学钢琴吗?」
她看着眼前穿着医生袍的男人,对於先前男人的言语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小靓也要学琴,成为超越贝多芬的钢琴家!」
一震,拉回了陷入回忆的思绪,她连忙向男人道谢,回到自己的房间。
说好要舍弃的过去,怎麽就这样又想起来了……?
那晚,她一夜无眠。
*
站在河堤边上,向下望去,定眼一看,绑着两条粉色辫子的少女就在场边看着一群年纪比她大一些的孩子们踢足球。
是豪炎寺夕香,豪炎寺修也的妹妹。
一个失误,场内的球飞出去,此时,正好有几名不良少年在一旁走过,被球砸到。
见孩子们害怕的模样,夕香走上前,礼貌地问:「不好意思打到你了,请问可以把球还给我们吗?」
不良少年们打量着夕香:「哦,好啊。」接着将球递给夕香,在接过去之时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抓住了夕香的双手。
「你干什麽?放开我!」夕香皱起眉头,抵抗着对方。
她看着滚落在一旁的足球,再望向场边。原本踢球的孩子们早已害怕的作鸟兽散。
「打到我们想拿球就跑?可以,你就陪我们玩玩吧。嗯?」调笑着,另一名不良少年伸手就要摸向夕香的脸蛋。
原本,她是想袖手旁观的。
「没办法,救哥哥吧。」
却在这时,想起了许久以前的那句话。
「唔!」原本对夕香伸出魔掌的人被一颗以强劲脚力踢出的球给射中,立时被那记射门给踢飞!
见状,另外两名不良少年似乎是傻了,慌张地四处张望:「谁!」
走到球边,她一句话也不说,吹出了一声哨。五只黑色企鹅破地而出,往天空直上而去,再俯冲而下咬住她向後抬起的脚:「皇帝企鹅‧X!」
转眼间,两个不良少年被她的射门给踢倒,只剩还抓住夕香的那人。
「拿开你的脏手。」看着朝己滚来的足球,她冷言:「否则就换你挨揍了。」
每一球的路线,她都精准计算过,才会在击中人後滚回她的脚边。
「你是……爸爸收养的那个佐藤?」夕香一楞,顿时忘了自己还被人禁锢着的事实。
「臭小鬼!你……」似乎是想教训她,但看见了她身後之人,那几个不良少年落荒而逃。
看着地板上的影子,她回眸一看,是豪炎寺修也。
「夕香,没事吧?」关心了自家妹妹後,豪炎寺的目光转向她:「你会踢足球?」
「不会。」她说。起步离开,「只是巧合。」
「如果只是巧合,为什麽会皇帝企鹅‧X?那不是已逝的影山零治创造的改良版皇帝企鹅一号吗?」犀利的话语让她停下脚步,回头一瞪。
「你看错了。」无视了豪炎寺嘴边莫名的笑容,收回视线,她继续走着。
「是看错吗?我可是经历过、也看过这几个招式的人,不可能看错的。」当年鬼道在看见戴蒙尼欧使出後,也迳自将这个招式给学起来了。
这个被爸爸夸奖过的人真是讨人厌!
「你到底想怎样?」回过身,桀傲不逊的口气化为利刃,她不再对豪炎寺有所伪装:「难道不知道追根究柢的问别人的事情是很没有礼貌的吗?」
「想教你踢球。」什麽鬼?这个人真的是……
神经病!
早知道就不出手……不出脚相助了!
离开了河堤,她的精神却还遗留在原地,後来,她听见了一句当时的她并没有听过的话,有些懊悔,也有些旁徨。
「当初,我就是没有追根究柢,才会失去她……」
*
摸着琴键,她弹下流畅的乐音。自从叔叔让她学习钢琴後,她只要是有空档的时间都会练习,短短两年,她已经可以弹奏完整的一首奏鸣曲,进步的幅度连钢琴家教都非常讶异。
大概是想避开豪炎寺吧,她竟然有些排斥足球。
心情烦躁的她将琴盖盖上,走了出去。
她想起冷夜看过她踢的足球後所吐出的几个字,依旧不解。明明,爸爸说过她是最完美的作品了啊……?
「不合格。」
是什麽意思?
坐在河堤边,她的双手抱着足球,长得过分的紫发飘扬着。已经显得老旧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她身边,风轻轻吹,似乎是想偷看笔记本的内容,一页页悄悄的被翻过,直到停在其中内页,风便止息。
将遮住视线的鬓发顺到耳後,头微微一偏,看见笔记本的内容,定眼,双眸瞠大:「这是──」
一直以来,她是照着笔记本上的各种练习模式以及必杀技的顺序去练习的,前一个没有完成,後面的也就不曾去翻阅。因为爸爸的必杀技,是以实力循序渐进,前面的学不成,後面的连看也不需要看。
捧起书本,原本被她抱着的足球顺势滚落到下方的足球场中。
而停格在某一页面的笔记本,上头写着明显的几个字……
新‧禁招。
「死亡电刑……」向内容看去,却发现自己还不能够学习。上面没有说明如何将招式使出,而只有用简单的词语去做注解。
「暴怒的风雨、移转的伤心、狂风的平息。」
向来学习能力快速的她竟无法理解。
躺在柔软的草皮上,她将笔记本抱在怀里,思索着必杀技与注解的关联,却不知为何脑袋越来越沉重,意识逐渐模糊……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晚,她看着闪烁的星星,想起了爸爸。
她想念爸爸。
那副碎裂的墨镜在她脑海里依旧清晰,喉咙一哽,眼泪不自觉地流出。
「星星这麽漂亮,为什麽要哭?」身边传来的声音惊得她起身,是豪炎寺。
「干你什麽事。」佐藤皱起眉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缓和晕眩感。
「有个人离开了我,就是在这样的星空之下。」豪炎寺单手向後支撑着身体,另一手放在微曲的膝盖上:「是我的错。」
「可当初的我只觉得是她的错,而她竟也顺从了我那样的话,转身离开,毫不犹豫。」闭上眼,豪炎寺没有停顿的继续说着:「这里的晚上很美,夜空中的星星,就像她那双如黑曜石的眼。」
她听豪炎寺这麽说道,忽然有些理解为何当初会这麽追根究柢的问她问题。
「……?」看着向自己踢来的足球,豪炎寺抬头望向她。
「来踢球吧。」她说:「不是说想教我踢球吗?」
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人,而……她也不是真的讨厌豪炎寺修也这个人。
爸爸会称赞的,往往都是他所肯定的。
可以信任的。
豪炎寺捡起足球,不知在想些什麽,轻轻的勾起一抹笑。她一望,楞然。
这个人的笑,竟让她有种「就算世界塌陷,都有我为你扛着」的错觉。
「球过去了!」豪炎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凛神,跃起踢回!
足球在他们之间一来一往,速度与力道都在逐渐增加。忽然,豪炎寺问她:「影山零治这个人,和你究竟是什麽关系?」
猛然一顿,只这一瞬,带着高速的足球从她颊边擦过,一缕紫发飞起,飘落。
盯着落地的足球,良久,她开口:「为什麽……你要这麽执着於我?我只是个被叔叔领养,又不是亲生小孩的毫无相关之人。」
「既然领养了,那不管是否亲生,就是家人。既然都视作亲人,彼此之间不应该有着芥蒂以及不信任才对。」
「亲人……吗?」她喃喃念道。
抬头,她看着豪炎寺嘴边那抹微笑,忽然觉得鼻酸。
「影山零治,是我的爸爸。」
她听见自己这麽说。
*
「少年足球法……」看着手上的资料,夕香挑眉:「无聊,到底谁会去遵守这个没用的规则?」
「的确是如此,但听说,违抗的足球部已经被校方废除。事实上,第五部门似乎有着某种特殊权力。」豪炎寺走进了门,看着毫无反应的她问:「霜乐,你有任何想法吗?」
「……没有。」抬眸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佐藤翻了个身:「足球对我而言……是讨爸爸欢心、让我博得爸爸夸奖的东西。」
她告诉了豪炎寺关於自己的事情,从一开始被抛弃,到被爸爸领养,再到了育幼院,继而被叔叔带回来的所有经过。
「霜乐不喜欢足球吗?」夕香闻言,抬头望向她。
「我……」对於两道射向自己的视线感到有些不自在,佐藤避开了问话:「修也哥哥打算做什麽?」
「深入内部。」
「哥哥是想夺回足球吗?」夕香双手拍桌,兴奋地站起身:「霜乐一起来吧?一起夺回足球!」
嘴角猛地一抽:「这种事我才──」
迫於两道视线的压力,她才改口,双手交叉遮住了眼:「好啦好啦!」
原本,她觉得这只是一件无趣的事情,过不久就会结束,虽然只是短短两年的时间,可她却觉得参与在这件事之中,过了像是好多年一样……
「……修也哥哥?」她看着抚着额、神情有些纠结痛苦的豪炎寺,不太确定的开口喊了声。
这时的豪炎寺已潜入第五部门,化名为石户修二。
「霜乐,我……已经不知道我所要追求的足球,究竟是什麽了。」豪炎寺闭上眼,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放松:「我好旁徨……」
「修也哥哥……」她看着那头蓝白头发之下的面容,伸手抓住了胸口,意图压制自己涌上的不明情绪,正眼对上了豪炎寺的双眸:「不管哥哥追求的足球是什麽,霜乐都会追随着你的。哥哥不是孤单一人,未来的足球变得如何,你还有夕香姊姊和我。」
当时,强烈的负面情绪包围着她。
足球害得爸爸去世,再害得哥哥不再像原本的自己,她不懂,足球到底有什麽好的?
那时候她也不懂,其实对於足球,她早已深深爱上。
第五部门对於种子的训练非常严格,但对她而言,都不及爸爸对她的所有训练,当她跟得上进度时,其他人却还气喘吁吁。
「程度只有这样,还叫培育少年足球选手?」她记得,她那时候是这麽嗤笑着人的。
「能不能强点?」冷笑,感受到了不友善的射门朝她而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接下:「这种没有力量的射门,脚是断了?」
那人绑起的马尾,发色是深蓝的。
那是她和剑城京介第一次见面。
她的眼光被吸引在明明和她的实力有所差距,却仍然为了亲人努力的他身上。
*
「可以陪我去看个人吗?」剑城问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为什麽我当时这麽激动了。」
那个时候,剑城在听到她的嘲讽後像是发疯的不断朝她射门攻击,只是都被她轻易接下。
「京介。」进了病房,她看见了长得和剑城神似的男人,年长了约莫五岁。
「是新朋友吗?还是交了一个小女朋友啊?」促狭的语调让她的嘴角抽了一下,走到病床边。
「哥哥别开玩笑了,佐藤只是朋友而已。」在一旁坐下,剑城失笑,而她讶异於剑城展露出的笑容。
也许在那时,是她对他心动的开始。
「您好,我是佐藤乐奈。」点头致意,而对方也对她自我介绍。
「我是剑城优一,京介的哥哥。」
看着剑城优一对剑城温柔的笑,忽地想起了为了足球而让自己痛苦着的豪炎寺。将视线移到那人的脚上,她瞬间明白了那日剑城疯狂的举动是为何。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她似乎,说了什麽不应该的话呢。
「我很抱歉。」离开医院後,她说:「你……是为了你的哥哥才加入第五部门的吧?」
听见了单音回覆,她顿了顿,回首面向对方,带着浅笑。
「剑城,来合作创造个必杀技吧。」
那是「死亡音符」这个必杀技的由来。
跃起,黑色风暴凝聚在足球之中,剑城将球向下踢出:「死亡……」
接球,她直接而粗暴的让射门直线前进:「音符!」
可怖力量的球将网突破,摩擦生烟。又是一个足球部在她与剑城的联手之下被击溃,看着倒地一片的人,她顿感无趣。
「介,走吧。」任务完成。
後来,她和剑城成为了搭档,执行击溃某些不听话的足球部的任务。
是羡慕吧。也许,在她看见剑城兄弟之间的互动後,当目光落下,便无法移开。每每看着那样温馨的画面,她总会想,自己怎麽可以这麽残忍的剥夺两兄弟最爱的东西?
後来,她和剑城一同到了神之伊甸接受强化种子训练,受了牙山的「教育」,剑城因为头部受到重创而脑震荡,休息了一段时间。而在能够自由活动过後没有多久,又被圣帝给传召回去,基本上待在神之伊甸训练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後来的她学会使出化身,剑城自然也就不曾见过了。
毕竟这时的她,实力已经强到不需要化身就能够挡下化身射门了。
原本三人一组的练习,成了她和白龙两人一组。
「剑城呢?」将相当於射门力道的传球踢给她,白龙问。
「圣帝传召,回去了。」面无表情的接下球,她更加凶猛的反踢回去。
「受不了这里的训练,丧家之犬一样的逃回去了吗?」嘲讽的语气像是要刺伤人,白龙并没有等待她的回应,继续说:「我不了解,你怎麽会选择这麽弱的人一起行动?如果说是要展现自己的实力,在我看来却像是你在配合剑城,而你却收敛锋芒,还接受了我的邀请成为组员一起练习。」
「而且坚持着要和剑城一起三人一组……你很强,为什麽不使出全力和我战斗?」言罢,白龙忽然对她使出必杀技:「白色飓风!」
对於惊人的球速及力量,她并不为之所动,静静的看着足球朝她而来。
「佐藤?」白龙一怔,随後情绪有些激动地喊着:「你干什麽?快闪开──」
一声巨响,因高速所激起的风让她的紫发张扬的狂舞着,再平静下来。
「……佐藤?」
捧着手上的球,她歛下了眼,看向原本站着的位置:「白龙,路径歪了。」自始至终,脸上都是面无表情。
白龙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徒手接下我的射门?」
「觉得可以接就接了……」其实她也有些讶异,一直以来都是踢着球,忘了自己的接球实力,似乎是该好好的练练了。
「白龙,对於你的问题,我只能说,我只想、也只愿意和会让我进步的人相处。」
「那麽剑城就不会是你的选择……」
「他是例外。」她打断,看着手中足球的视线没有移开:「只有和他一起行动,才会让我想起自己也曾拥有过美好的事物。」
闭上眼,回想起从前种种,一幕幕画面浮现脑海,佐藤喃喃道:「想起原来自己也曾拥有……」
「你喜欢他。」
没有指名道姓,但两人心照不宣。
她沉默,良久,捧着足球的手收紧,将其抱在怀里。
「嗯。」
她听见自己这麽回答。
她也曾挣扎,同样都是为了自己所珍视之人,豪炎寺和剑城京介之间,孰轻孰重她早该知道的。只是她不愿意,在剑城叛变後看见他被抓回第五部门接受那些酷刑。
她见过的,有的人叛变後被抓回来处罚的经过。轻者养伤数月,重者则再也不能踢足球。
为了他,没有回报也没关系的。
当时,她对剑城京介的情感早已昇华,错将亲情认作爱,以为自己喜欢着剑城京介。
回到第五部门後,她和剑城便被派遣到雷门进行任务。
当日,她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亲哥哥在雷门足球部担任一队的後卫,而在剑城对他踢出球时,她想也不想的截下球,改以「音符炸裂」踢过去。
音符炸裂,只是一个扰乱敌人视清的控场球,并没有多少杀伤力。
她和剑城是一同进入雷门的搭档,但她其实才是知道所有种子选手被分配到足球部真正原因的唯一一位。
豪炎寺期望着有任何一间学校的足球部能对抗第五部门以及在足球部里的种子的压力,奋起反抗。
很可惜的,似乎只有雷门才有,就连白恋中学过没多久也被迫沦陷。
如同豪炎寺和她的预测一样,剑城过没多久就叛变,因此她才更需要坚守在这个岗位之上。
豪炎寺真的,很爱雷门足球部。
在确认了自己对於足球的情感後,有时,看着足球部的众人,她很羡慕。羡慕他们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向光明前进着,而她自卑,明明也是为了同样的目标,她却必须扮演反派角色。
这是为了夺回真正的足球,也是为了豪炎寺,她不断的提醒自己。
直到检查出自己身上有这样的病後,她几近崩溃,甚至怀疑自己这麽做究竟能够得到什麽……
武装的坚强早在她踏出诊间的那一刻全盘瓦解。
而似乎老天爷也不给她任何悲伤的时间,一颗足球朝着她直飞而来!凝眸,她抬脚踢回!
「抱歉,不小心踢歪了──咦?踢中你了吗?会不会很痛?怎麽哭了?」
向她道歉的男孩年龄和她差不多,穿着住院病人才会穿的衣服,手上捧着足球,带着阳光笑容,和她的泪流满面形成极大反比。
「我叫雨宫太阳,你呢?」
在最悲伤的时候,正好是她和能够温暖人心的男孩的初次相遇。
「愿不愿意和我说说你所难过的事?和陌生人聊的话,比较能够敞开心扉哦!毕竟和陌生人完全没有关系的。」
看着雨宫的笑容,佐藤愣愣地复诵语句:「陌生人……吗?」随即歛下了眼:「雨宫喜欢足球吗?」
「当然!我最喜欢足球了!」
「……我也是。」嘴角轻轻勾起,却在说出话语的同时,也模糊了视线:「但我将会在未知的时间,忽然就不能踢足球了。」
「我只是配合哥哥要夺回真正的足球而已啊……为什麽?为什麽我的足球反而被夺走了?」破碎的声音发出,她颤抖着。
「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麽要这样惩罚我?」
「还是喜欢足球就必须要舍弃这麽多?爸爸走了、哥哥也痛苦着,现在,现在就连足球也要离我远去……」
「介也离开我了,就连我的亲哥哥在我面前,我却要扮演着伤害他所喜爱的足球的人,令他厌恶……」
「为什麽!为什麽是我?我明明这麽努力了……」
雨宫盯着她,良久,拍拍自己的肩膀,笑得如暖阳一般。
「这里有肩膀,我借你,不收利息的哦?」
她想笑,可在要笑出来的同时崩溃大哭。靠在雨宫的肩膀上,哭到嗓子哑了,眼泪都还不肯停下……
「我也和你一样,没办法踢足球。但是啊,我想着,那就要在完全无法踢之前好好享受能够踢足球的时光,起码到最後还能够回忆。」
「在知道这样的事情後,连享受都做不到了吧。」面上泪痕犹未乾涸,她说。
「不,是享受的过程中就会忘记那些悲伤唷!」雨宫摇摇头,对她大大的笑了,就像阳光一样的刺眼。
「呐、来踢球吧?」雨宫对她说,而嘴边的那抹笑竟让她产生了希望。
那个温暖的笑容越发灿烂,而她也感觉到周身温暖,画面消失,她再度回到了那一片白茫茫的光晕之中。
「小乐。」
低沉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里,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牵着,指尖的温暖传递到了心窝,渐渐地,驱散了寒冷。
「别再睡了,再睡下去就变成猪了。」
话语里有些玩笑,可更多的是悲伤。
是谁?
「神之伊甸之所以被称之为伊甸,是因为这里所处的地理位置特别,有高山岩壁,有瀑布流水,还有花香鸟语,一年四季,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变化,怎麽看都不会腻。等你醒来,我带你去看。」
好熟悉的声音……
奇怪,印象中这个人好像不是这麽唠叨的啊?
眼前浮现出了模糊的脸孔,她想看清,却越看不清。
「你一定不知道吧?到了冬天的时候,这里还会下雪,雪花片片落下,真的很美,你会喜欢的。以往我们只知道相互较劲,以後我们就好好欣赏这些风花雪月。」
牵着她的手微微发颤,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人的悲伤情绪。心脏,疼痛感蔓延。
「我在等你。」
少年摩娑着少女的手背,令她忍不住想抽回手,她想告诉他别再抓着她的手了,她好痒,可她的身体却没什麽力气,嘴巴也发不出声音。
梦,醒。
她有些疲惫的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她看见少年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轻轻地想抽回手,未料,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少年被惊醒。
她眨了眨眼,对上了少年迅速濡湿的眼眶,下一秒,少年拥她入怀,熟悉的炙热温度暖遍了她的周身,少年的手抱得很紧,紧到她都要喘不过气。
「白龙……放松一点、快不能呼吸了……」佐藤咳了两声,白龙见状,才收回了手,两只眼睛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她忍不住笑了出声,喉咙的乾哑瞬即让她尝到了嘲笑白龙的後果──她疯狂的咳嗽着,连喝了两杯水才稍有缓和。
「小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昏睡了很久,现在应该很饿吧?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你不饿,想再休息一下?」
「这麽多问题,白龙要我回答哪个?」连环珠炮的问题让佐藤愣了愣,随後笑得眯起了眼,一一回答了白龙的问题:「我很好,虽然不太饿,但我想吃点粥,吃饱之後我想出去走走。」
白龙连连点头,立刻起身就要去熬煮,这时房门却开了,是水岛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水岛前辈……」
「估摸着你差不多该醒来了,所以熬了一碗粥,你要现在吃吗?」水岛瞥了白龙一眼,自从佐藤失去意识之後,这家伙就一直守在自家妹妹的床边,不曾离开,就这点而言,她算是对白龙满意的。
可即便如此,水岛的毒舌依旧没什麽改变,「去替霜乐拿粥?」见少年怔怔的点了点头,水岛嗤笑:「真是笨蛋。」
以手背试探了碗的温度後,水岛将之放在她的手上,问道:「感觉如何?」
佐藤点了点头,默默地喝了一口粥,胃里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姊姊,谢谢你。」
──谢谢你即便讨厌我,却还是拚了命的想保护我。
水岛自然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水岛的耳根似乎微微发红。
「……哼,你们俩一个蠢货,一个笨蛋,倒还真是一对。」语毕,水岛便迈出步伐,匆匆离去。
白龙与佐藤见状,相视一笑。
「以後,不可以再擅自决定这麽危险的事情了。」
「对不起,白龙,让你担心了,还有谢谢你,一直守着我……噢、好痛!」话落,她的额头就被白龙狠狠弹了一下。
「知道痛就好,就当是给你的小小教训。」见她吃痛地揉着被弹的地方,白龙叹了口气。
「小乐,我喜欢你。」双手捧住了佐藤的脸,白龙爱怜的以指腹抚过面上的每一处。
一楞,佐藤笑弯了眼:「我也喜欢白龙。」将手覆上白龙的,手心与手背的温度相互传递,渐趋相同。
他抬起她红扑扑的小脸,唇落於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後,再次覆在那片柔软之上。
夕阳西斜,余晖洒在那对少年少女的身上,也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幸福,莫过於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