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曙色既分 — 陸原

正文 曙色既分 — 陸原

除了秦枫眠,其他人找秦裕要阿色的希望本就微弱,他们也心知肚明。不约而同那麽做的唯一原因,不过是想给秦枫眠一些阻力罢了,并抱有一丝阿色并不会选择秦枫眠或者秦修的希望。

阿色虽然从秦修那里得知四叔的说法,心里却依然七上八下。

怎麽说呢?她实在很不想离开秦修,也很害怕她在老爷子面前毫无话语权。

她一直都不露声色,而这一次,可能真的是太紧张,连带着秦修都紧张了起来。

在接到爷爷让阿色去见他的通知以後,秦修放下了手中的事,亲自送阿色去老爷子书房。

「不用这麽麻烦吧?」阿色在秦修旁边小声问。

秦修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谁一天到晚那麽紧张。」

「……」阿色擡眼看着他,与他对视,有点无奈地道:「这麽明显麽?」

秦修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爷爷肯定会问你的意愿。要是他真的瞎来,我也会把你抢回来的。」

最後到底用不着秦修抢,阿色正式变成他的贴身保镖,形影不离。

爷爷在那天到底跟阿色说了什麽,秦修一无所知,只知道从那时起,阿色就彻底变成了他最强有力的武器,最有能力的助手。

一个月後,秦修在意大利旅行,阿色自然是跟去了。

所谓的旅行当然不是旅行,只是阿色不清楚任务到底是什麽。

月明星稀,秦修独自一人坐在小船上,小船正缓缓驶向威尼斯最着名的景点之一,叹息桥。

关於叹息桥有很多传说,而其中一个引得无数游客蜂拥而至的传说便是,日落之时,恋人在叹息桥下亲吻对方,将会天长地久。

那独自一人呢?是否有关於独自一人的传说?

秦修跟阿色在酒店吵架了。

为了一个女人,女人叫阮思思。

秦修气不过,夺门而出。

本来行程单上,他是要跟阿色一起夜游的,如今,却只有他一个,慢慢靠近叹息桥。

从桥上的小窗口中慢慢露出一截黑色的圆管。

这个东西秦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消音器。

他看见了,隐藏耳机里也传来了提示,但是他没有任何动作。

依然悠闲地坐在船尾的椅子上,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叹息桥上的人已经浸出了汗。

明明秦修才是他的网中之鱼,为什麽他会感到紧张和害怕?

那杀手的後背升起了一片凉意。

他登时转头,一把黑漆漆的枪正对准了他。

那把枪的主人是秦修的那个影子,那个和他刚刚吵架的阿色。

怎麽会?

他明明得到消息阿色没有跟着秦修,怎麽会突然出现在他後方,怎麽会连他的藏身地都知道?

如果他能仔细想一想,就不难发现,所谓的吵架不过是一场早已经知道被监视窃听而引蛇出洞的戏。

「你是谁的人?」阿色拿枪指着他,用英语淡淡地问。

那人跟秦修一般高,却比秦修看上去强壮得多。手臂上有纹身,光线太暗,阿色无法看清。他一双眼深陷进眼窝,紧盯着阿色,万分警惕,不敢有任何动作。

阿色没有等他回答,就又问:「他什麽时候惹到了黑手党?」

「他杀了Rizzo的儿子。」那人同样用英文回答,没有任何隐瞒,也不必隐瞒

哪个Rizzo?

义大利只有一个Rizzo。这是一个家族,秦家在欧洲的竞争对手之一。而这个家族里唯一可以被Rizzo代替的,只有现在的掌权人,DaniloRizzo.

这下阿色知道,老爷子那时给他的任务是什麽了。

他让秦修去杀Rizzo的儿子,老爷子在想什麽?再不喜欢秦修也不必给他这样一个自杀式任务啊。

还好。

他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大概是被义大利宗教氛围影响,她竟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上帝保佑。

突然枪响!

闷响,装了消音器之後的闷响。

枪声来自阿色背後。

阿色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他要猎杀秦修,阿色要猎杀他。他的其他同伴埋伏在其他地方,为的就是防止他失手以及这类事情的发生。阿色正好落入了他们网中。

他们的网却被另外一张网狠狠圈住。

第二张网。

阿色的网。

今晚的秦修故意和她争吵,然後一个人按照既定的行程外出

秦修在拿他自己当饵。

他让她来把杆。

他把命交给她,她势必要守护好。

她早早就带了一批人埋伏在内。叹息桥是秦修今天旅行的终站。

叹息桥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基本算是完全封闭的廊桥,只两侧有精美雕花的窗口,人藏身其中,桥下船上的旅客很难发现桥中的动静。是绝佳的暗杀场所。

她等了很久。

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她的猎物才到了位置。

她心中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她怕她的估算错误,如果那些人提前动手,而她人在这,秦修却一人在明处……

尽管秦修身边也有人暗中保护,她仍然不得不担心。

看见猎物的时候,她才终於心安。

在秦修的小船快要经过叹息桥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杀气。

很抽象的形容,但她真的感受到了不对劲。

终於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即将要见到结局的释然。

阿色隐约能猜到,这次出行和秦修上一次消失的那一个星期有关。

这一切马上就要有个结果了,马上就要揭开秦修一直秘而不宣的秘密了。

她不止心安、释然,还有一些兴奋。

她在感受到杀气後率先现身,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一切都如计划的一般,她控制了局面,知道了所有的事。

她却没有料到,她一直想要探求的事件起因会是这样。

死的是阿色的猎物。

消音器不是来自她面前这个男人的同夥,而是来自她早便安排好的人。

月亮渐渐移了位置,月光从空隙中、缝中挤了进来,洒在了那个狙击手男人的脸上。

枪声之後,本就是白种人的杀手此刻在月光之下更显得苍白。

他心跳如雷。

阿色的心却平静如水。

她平静地扣动了扳机,不留活口。

她第一次杀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面前倒下的血流如注的男人,不过是平常训练营中被她击倒在地的对手罢了,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站不起来。

阿色淡淡地转过身,头也不回。

……

秦修已经上岸,月光洒在水面,水面泛着微光,微光打在他颀长的身上。

月色和水色相映衬下的秦修是阿色没有见过的绝色,遗世独立的绝色。

「走吧。」

阿色走近,便听见秦修如是说。

去哪呢?

阿色没有问。

因为不必问。

……

这天晚上,阿色一直在杀人。

杀了好多好多人,她都记不清了。

不知道是真的记不清,还是不愿意记清。

秦修一直没有出手,他的双手一直很干净。

直到他扣动扳机,子弹打进了Rizzo的眉间,阿色才意识到,DaniloRizzo是他今天杀的第一个人。

冷静的秦修,好陌生的秦修。

他成了一个领导者。

而她真的成了他手里的枪。

阿色周身泛起了凉意。

秦修,越来越远了。

……

阿色跟着秦修走进了後山的校场。

校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今天是正式给秦修选手下的日子。

其实今天对秦修来说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已经得到了阿色,训练营的最强者,以一当十的强者。

今天对他而言不过是走一个过场,锦上添花。

「提个意见?」秦修主动跟站在他身後的阿色搭话。

阿色面色不改,快速扫了一眼人群,最後摇了摇头。

「没有建议的人选?」秦修继续问。

阿色虽然特别优秀,但训练营中也不乏优秀者,不管是选了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会如虎添翼。他以为阿色无论如何也会建议一个名字,没有想到她什麽也不说。

「有。」她言简意赅。

秦修转头看了她一眼,静待下文。

阿色也不跟他对视,直接道:「陆原。」

秦修一听这两个字便眼睛一亮。

阿色这个建议真是深得他心。

他按照排行榜挑了几个,带着他们离开了训练营,去了秦宅的西翼。

「我要陆原。」

他对着秦枫眠说。

秦枫眠现在逐渐接手秦宅的事物,西翼这块神秘区域,自然也是他说了算。

秦枫眠眉毛微微一挑,显得有些震惊,「陆原?」

秦修点头。

秦枫眠随即一笑,「挺聪明。」

「肯不肯?」秦修也不说太多废话。

秦枫眠转头对身边的人说:「把陆原叫来。」

「阿色的主意?」秦枫眠下巴微扬,指向秦修身後的阿色。

「嗯。」秦修不打算隐瞒。

秦枫眠看着阿色摇了摇头,「良禽择木而栖。」

秦修脸色一变。

他这是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报覆他抢走阿色的「仇」。

谁说男人度量大?偏见。

阿色仰头望着秦枫眠,正要说些什麽,却被秦修的背影挡住了视线,只听得他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说:「阿色不是良禽,阿色是鸿鹄。」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阿色嘴角悄悄扬起了笑意,一闪即逝。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怔楞在当场。

秦修竟然说阿色是鸿鹄,而大少爷是燕雀……

秦枫眠也不恼,脸色也没有变,他自如地接下:「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一位身穿白衬衣,文质彬彬的少年走了进来。

「陆原,这是修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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