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星海走出病房门时,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上一样不真实。
她在长廊上呆站一会儿,才找了个长凳坐下,接到了程素莫名其妙的电话後,紧接着又是宋亚晴打来,嚷嚷着不放心,硬是要过来带她回去。
「不用担心,现在不怎麽疼了。」她声线还有些沙哑,宋亚晴听了不信,三令五申让她乖乖待着别跑。
通话结束,林星海总算有了点真实感,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当时,余涵光目光深沉如水,倾身扶着她椅子两侧,就以这个半圈在怀的姿势目视着她。
下一刻,他缓缓凑近⋯⋯
林星海脑袋一片空白,四周的空气都凝滞了,眼前是他修长的睫毛,以及近得有些过份的脸。
他没有吻她,只问了一句话。
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上窜流,彷佛心脏都在颤抖。
「你愿意,来我的世界吗?」
冉道轩进来给余涵光解释检查报告,让她能偷得一点喘息空间。
程素回到医院後,没有察觉到林星海的异样,单单看见她的脸庞後,就一股怒气攀升上来。
「喂。」
林星海皱了下眉头,淡淡的道:「有什麽话就直接问吧,别拐弯抹角。」
「好。」程素抬手将碎发勾至耳後,怒极反笑:「你跟徐倾是什麽关系?」
这句话突如其来,让林星海愣了愣。她怎麽会认识徐倾?
见她的反应,程素知道自己猜对了,扬手就扇了下来,林星海毫无防备的被扇了一巴掌。
安静,四周静得可怕。
「星⋯⋯星海姐?」一道颤抖的声线响起。
宋亚晴站在长廊一端,手上还拎着装着鸡汤的保温杯,正巧将刚才那幕收进眼底,一张脸吓得惨白。
宋亚晴鼓起双颊,捏着小拳头跑过来。接下来的事情让林星海彻底傻眼——宋亚晴赏了程素一巴掌,然後直接抓住程素的头发,使力往後拉扯,泼妇一样的嚷嚷:「谁叫你打星海姐、谁叫你打星海姐啊?哈?谁叫你打我的星海姐呜呜呜⋯⋯」
程素觉得头皮都要被拔起了,一把推开对方,宋亚晴跌坐在地愣了几秒,嚎啕大哭:「啊啊啊啊打人啦!救命啊啊啊!」双腿还在地上扑腾。
周围不少人望过来。
程素脸色铁青的扫林星海一个眼风,便转身就走。
宋亚晴还哭个不停。
「别哭了。」林星海拍拍她的头顶:「你手上还抓着她的头发呢。」
宋亚晴眼泪瞬间收得一乾二净,低头瞧瞧自己的手:「哎恶!」刚才还真的从程素头上拔下一撮头发。她接着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星海姐,你没事吧?这程素,我在电视上看到她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她下巴抬得老高,用小拳头敲敲自己胸口:「放心,星海姐!只要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特别是程素这种情敌!」
林星海耳朵嗡嗡一响,刚才插曲结束,随着这句话又想起了余涵光,脸上有些升温的趋势。
「你的脸没事吧?」宋亚晴摀住嘴巴:「啊,我忘了,你还在发烧!快快快,我们回家⋯⋯」
林星海来不及回答,宋亚晴已经抱着她的手臂往大门口走去。
自动门一开,大片人潮挤在医院门口,这些人手上都扛着摄影机,没摄影机就是拿着手机虎视眈眈。林星海想起余涵光,他又有得忙了。
回公寓後,宋亚晴让她去房间里躺着,接着熬了一锅粥。林星海在房间里,听着安晨大吼着说「焦了啦焦了啦」,厨房乒乒乓乓的声响,估计又是什麽铁锅子掉地上了。
听着这些吵杂的声响,林星海做了一场梦。
她梦见自己还小,而姚淑娟牵着她的手,走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那冬日的气温很低,姚淑娟的手紧紧地牵着她,深怕把孩子牵丢了一样。
夜里的星辰像洒满了钻石的深蓝色布幕,林星海听见熟悉的琴音响在耳边,这首曲子随着演奏者的心情抒发,没有那恼人的节拍器。
她小小的手指卷缩在母亲的手里,忽然兴起,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母亲的手心。
姚淑娟转过头来,很温柔的笑了笑。
梦境停格在这画面上,她眉梢嘴角尽是笑意。过了片刻,姚淑娟的面孔开始龟裂,成为碎片消失在一片刺目的光晕里。
耳边呼啸而过的呜呜风声像鬼在哭,林星海看见了自己,是现在二十二岁模样,独自站在原地,双脚像有千斤重。
风声再次吹来,她却湿了眼眶。
她看见前方有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来,男人走到她跟前,然後伸出手来。
林星海毫不犹豫,将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双腿沈甸甸的很难受,但林星海鼓起勇气,跟着他迈出第一步。
⋯⋯第二步⋯⋯第三⋯⋯
林星海倏地睁开眼。
四周是漆黑的房间,她眼眶发烫。
心跳有些快,浑身的血液像是要沸腾起来,将脸埋在枕头上,过了许久,才拥着被子坐起来。
——你很耀眼,只是你,从来不自知。
林星海回过神,眼泪已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她抬手用袖口胡乱擦了擦脸颊。
她最近心情起伏有点大,母亲跟余涵光交替出现在梦中,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我很耀眼。
我可以很耀眼,他都这麽说了。
宋亚晴在厨房捣鼓了将近四个钟头,晚餐都变成宵夜了,才端着那锅勉强能吃的粥,去敲林星海的房间门。
安晨跟着她一起进去,摁开灯,温声对床上的林星海说:「吃个东西?」
林星海接过宋亚晴端来的碗,舀起一勺低头抿一口,味道咸了。
安晨见她皱眉,「腾」地站起来:「还是别吃了,我去给你叫个外卖。」
「不用。」她拍了拍安晨的手背,淡淡的道:「就是咸了点,其实味道满不错的。」
「嘿嘿,看来我是当贤妻良母的料。」宋亚晴掩嘴偷笑:「咸妻,很咸的咸。」
「⋯⋯」一阵宁静。
安晨抓起枕头,毫不客气的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