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邬贤沉默许久，终於张开嘴，刘宗原抢白：「我不去。」
「你不准那麽任性，配方当初是你想出来的，好不容易连人体实验都完美通过要上市了，你就好好去介绍吧。」邬贤讲完这些，望向走在身边的宗原。
宗原表情冰冷冷的，没有让步的意思。今天没进实验室，但他得处理他不喜欢的财务人事等等杂务，还得跟哥哥报告最新进度。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邬贤又拿这件事来烦他。
「换个角度想，新的抗癌药上市，可以帮助很多患者。」邬贤道，「你们不是约好了，只要负责开发出三种可以让公司股票大涨的新药，想去NASA也没人会阻挠你。」
原本想开口反驳，但想想还是算了，邬贤不会懂的。当初父亲跟他说的是划时代性的药品。几年前只有思考如何把现存药物的副作用降至最低，没有从其他角度思考，这对他而言，肯定不算划时代性的发展。「不久後就会被存活率更高的免疫疗法取代，我那时想法太狭隘了。」
「你思想狭隘？你是指其他人的思想都还没打开吗？」邬贤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至少这几年还是可以拯救等不到新疗法的人，让他们治疗过程中少点痛苦。」
宗原没有答话。最近不管做什麽事都不顺利，工作也好，感情也罢，总没有一件事能做好。从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却觉得自己无用至极。走过一家门口窗边装饰着花花草草的咖啡厅，他停在米黄色缀童趣涂鸦的墙边。「你赶着回去吗？」
「怎麽了？」
「心情不大好。」看着悬在门上的木板招牌随风摇动，宗原道：「我请客。」
邬贤瞪大双眼，「你撞到头？」
「当我没说。」宗原撇过头，继续向前走，没走几步便被邬贤拉住。
「你不管心情好不好，表情不都是这样吗？」他拉着宗原走进那家咖啡厅，「说好你请客喔，这边应该有餐点吧？如果只有甜点咖啡我肯定吃不回本。」
宗原横了他一眼。
「你不想想你平时怎麽压榨我奴役我的，事情丢给我多少件了你自己数！」向朝他们走来的服务生点头致意，他们走到一个离吧台不远的位置坐下。
明明是自己揽到身上的。不过，对一个一边抱怨一边还是会把事情好好完成的滥好人，宗原什麽也没有多说，拿起菜单，看着条列出的餐点，但他一点食慾也没有。
今天，芷离大概也不会来吧？
一位绑着马尾的女服务生来替点餐，宗原淡淡的对邬贤说了一句：「你决定吧。」便望向窗外。
结束点餐，邬贤望着宗原，轻声道：「不是只有发表会的事吧？」
「嗯。」
「怎麽了？」
「想搬家了。」
「嗄？」邬贤提高音调，「之前问你住得怎麽样，你不是说还可以吗？」
「终究不能长久。」他的眼神染上一抹忧伤，「我会搬回去，别跟其他人说。」
「你指语芳吗？」邬贤喝了一口水，「给她一点机会吧，也许她不是那种活泼热情的类型，但对你的心思，大家都看得出来。」他越说越小声，「不就跟从前一样吗？」
瞄了邬贤一眼，宗原道：「她说只是想跟我当朋友。」
「是吗……但你对她还是很有戒心啊。」
突然，咖啡厅的玻璃门被一个高大男子推开，他的气质儒雅，身形修长挺拔。走进咖啡厅，他直直走向吧台，笑着问：「老板娘在吗？」
宗原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一个穿着黑色围裙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他认得出来，芷离曾经介绍他们认识。那是倪葳，高中时是大她几届的社团学姐，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书宇？你怎麽来了？」看到书宇，倪葳侧着头，问：「芷离没有一起来吗？」
听到关键字，邬贤立刻回头，看着吧台的两人。
书宇微微一笑，「她今天加班，我等会去接她，正好绕到这里来问一些小问题。」
「什麽问题？」倪葳皱起眉，「你们还好吗？」
「不用担心，我们很好，明天放假还要继续挑喜饼呢。」他顿了顿，「前阵子，芷离讲梦话了，提到一个叫做宗原的人，你认识吗？」
宗原的双瞳稍稍放大，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喜饼是怎麽回事？为什麽这个人会听到芷离讲梦话？他们是什麽关系？为什麽芷离完全没有提起？
倪葳还在支吾其词，邬贤则是凑近宗原，细声道：「我不要你请客了，我们走吧。」
连自己也分不清楚现在的大脑是太高速运转消化这些讯息，还是根本处於当机状态。宗原只是盯着吧台，恰巧跟逃避书宇眼神的倪葳对上眼。
出事！倪葳抿了抿唇，故作镇静道：「这个……应该要问芷离吧？」
「他不说，我也拿她没辙。」书宇耸耸肩。「所以，宗原是谁？她的前男友吧？」
眼神往哪里摆都不对，倪葳不敢直视书宇，也不敢看向宗原。低头，拿了一条抹布，拼命擦拭乾净的桌面，她轻轻的点了头。「你们都要结婚了，从前的事不重要。」
结婚？宗原一愣，他无法再多思考什麽了。
「真的吗？」书宇望着倪葳，问：「他们为什麽会分手？」
倪葳掐紧手中的抹布，不自觉的往宗原的方向看去，「我……我不清楚。」
邬贤站起身，连拖带拉的把已经呆滞住的宗原带离咖啡厅。而书宇若无其事的望向引起骚动的他们，「芷离怎麽可能不告诉你……话说，他们点餐了吧？」
「我……我去关心一下。」倪葳赶紧扔下抹布，追上走出店外的两人。满脸为难，她握紧拳，看着宗原，一时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的事她都知道。
「芷离要结婚了？」宗原楞楞的开口，挣脱邬贤的搀扶。
「你还好吗？」倪葳面露担心。
「她要结婚了吗？」宗原又再问了一次，语气不冷不热，平静异常。
倪葳叹了一口气，「你刚刚也听到了吧？」
「跟那个人吗？」
看着失魂落魄的宗原，倪葳别过脸，「他对芷离很好，不用担心。」她顿了顿，「芷离不会希望你这样的，有些事情就是勉强不来，所以……你们两个都该向前走了。」
宗原握紧拳，半晌慢慢松开。
呼吸不到空气了。
他转过身，没有理会後头的叫唤，只是一个劲的向前走。他在前进，然而前方的道路却是如此模糊，他想逃离这个世界，所以他开始奔跑，不被紧咬在後头的过去追上。
但他能往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