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早晨时刻,江知凡全身乾乾净净的醒在洁白的床单之上,他摸了摸枕边却碰到一阵空与寒凉的位置。空了。
「陆言、…」
江知凡猛然想起今天要启程去太平山,那是得要准备着很多东西才能出发,赶紧跳起来洗漱一番就背着自己的背包到了客厅吃着阿姨准备的早餐。外头则传来三部车的引擎声,陆言声音略大着冷静分析,自己和江知凡一车,林叶和周一春、刘语香属二车,云霞和赵白、顾笑。
总计八人,浩浩荡荡的准备三台车,任谁都知道陆言这是想要耍流氓。
「你可起床了,大少爷,被陆言继续拱着到最後变成神猪吧」刘语香语中带刺咄咄逼人。
可即使如此刘语香还是温柔的捏着他的双颊东上西下的扭了扭、看了看,时不时就往他的背脊锁骨蝴蝶胛看去,可最後还是把视线停留在了後颈部分的好几颗草莓上头。
江知凡凑上前想去帮忙,留刘语香一人在後。
後头独自的女孩抿着双唇,落花有意可流水无情,这段情无论再怎麽化缘都没办法合,她默默的将衣襟里头戴着好几年的桃花符给斩断。那只被折成桃花的摺纸顺着彼此的生辰八字和姓名最终化於潮湿的地面。
也罢,这样就好了。
语香轻笑,她不再渴望些什麽,毕竟这辈子该是她的就是她的、要不是她的无论再死死绑着最终也只会在别人的心头上系着姻缘线。
学了那麽多年风水和命理的她,在房间里头贴了无数的招缘符纸和幸运手链,自从学上了算命和桃花符之後那更是变本加厉,无论如何都要陆言成为自己的。
可她不晓得的是,陆言的生辰八字被神秘的抹去了痕迹。
陆言拿着一些报纸和皮手套,两手还未配戴上手套前包括林叶和云霞都是对他抱持着敬畏之心,唯有傻呼呼的江知凡凑上前,原先严肃着讨论如何上山和车队速度等的沟通方式陆言一直都是皱着眉头,可江先生一来,陆先生就变了个人。
「起来了?还累的话车上睡吧。」
「没事,差不多多久要开车?」
林叶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时就先带着吃下两颗安眠药已经晕厥的周一春和心情平静的刘语香早点启程。
虽然说太平山可以一日来回,可是他们手上的一些工具和用品都是直接派遣到民宿去的,为了激战山上那些山精鬼魅要不是准备一番妥当那可能有些危险。
「你干吗吃安眠药?」江知凡问。
「老子容易晕车、所以老子这辈子都很少在坐车的」
周一春想起最近几日他都很少搭车,自从和死神同居之後他一直都是被死神搂着腰飞来飞去,速度不快又能很快到达,既不会晕车也不花费车票钱,他觉得自己赚翻了,殊不知这只小羔羊在一步步踏入虎穴之中。
「所以你要一路睡到山上?」
「关你屁事!」
其实看着周一春那双眼因为安眠药作用很快而半合半掩的实着有点搞笑,最後林叶先跟江知凡道歉之後就带着脾气不好的周一春上了车,第一队风尘仆仆地带头先离开了。
接着就是赵白把有起床气的顾笑给一把抱起放到车上继续睡,云霞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带着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女孩要干啥呢?但是自己的模样其实看来也只有个十八岁而已,便不多嘴,跟着追上一车。
接着就是阿姨贴心的和江知凡嘱咐那上山要多喝水、多吃饭,三餐记得吃饱,这里都是些饭团啊零嘴类的,要是路上饿了拿出来大夥儿一起分着吃。
从前陆言都是不收阿姨的这些种种关心,阿姨无论怎麽提点和担心都只是白忧着。可现在受长辈喜爱的知凡小明星一来,阿姨的心完全就被他给勾走了。每当他吃完饭後送来吃完的碗盘还亲自来洗碗,煮饭时人口太多还会来多帮忙,阿姨就是觉得陆言这真是带对人回家了!
「谢谢阿姨,我和周姨也说过了,请你们不用担心」
江知凡把自己和这麽一堆人上太平山的事情都告知了周姨、郑叔、刘师傅和刘师娘,就是没告诉自己的爸妈,知道他们事业繁忙自己也从未有过打算要去叨扰他们的意思。
阿姨这也是担心着知凡前几日还没休养够,过几些日又得上山折腾,深爱着长辈的江知凡也是一拉二推三松四抱的总算是脱离了忧心忡忡的保母阿姨。
「呼、做保母阿姨的怎麽都这麽爱担心啊?」
陆言:…这不都你的错吗?
当然陆言只讲在心里头,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上了高速之後他们听着车内广播的晨间新闻,有一搭没一搭的小聊,偶尔想起昨晚沉溺在情色之中,纷红总会在刹那间闪过耳垂。
知凡拿起前几日陆言给他的报纸,没想到那报纸竟然还被陆言给带在车上,他为了掩盖住自己脸上飞过的红晕直接把报纸一摊又重复的翻了一遍里头的内容。
可这时倒是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这太平山照片是「寂静山径」如仙境一般的氤氲迷雾之中好像多了一个什麽东西,他看清楚的时候才意会到,那是一个身着花彩缤纷的和服女孩,露出了半个身体靠在树的後头。
「…?」原本就有吗?
当陆言紧急一煞车,江知凡手里的那份报纸贴上了挡风玻璃,确保双方没事之後又拿了回来想再次仔细端详却没了那绿色丛林之中显眼的红花和服。
可能是看走眼了,他这样想着。
之後的路途都很平稳,在车上睡得一蹋糊涂的周一春和拄着下巴向外看的刘语香有了一个很大的对比。
一直以来在一级队员中都是比较温柔体贴的林叶开了口。
「刘小姊、莫不是有心事?」
他们几个也是见过一两次面的,说起话来至少不会无语到尴尬,可刘语香心头却在盘算着这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呢?前头持着方向盘的林叶没有逼迫、更没有强硬式的逼供。
「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过刘小姊,要是心头一直都有个疙瘩在,恐怕一辈子都会被心魔给困住。有时候反而更正视自己或心灵一定能获得更好的纾解」
林叶彷佛看透了什麽,引来刘语香讶异的目光,可林叶不愿意去和她碰触到目光而假装没有在看後照镜,迳自的描述着太平山的美景。
後座坐着的女人持续垂下眼眸没有回应。也对,不可能会有人知道她已经苦苦的喜欢着陆言十年,十年简直就是个虚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有了一定的坚毅不拔。
"更正视於自己的感情吗…"
另一头的车上顾笑化成只猫蜷缩着一团,赵白偶尔摸摸她的毛就被尾巴给挡下,微微的笑着。云霞还是不晓得为何要带着一个能化人的妖物出来,难道可以获得庇护吗?
「赵老师你呀,也是一表人才,可怎麽到了现在这年纪大夥儿都好像不大喜欢身边陪着个人,宁愿独自度过也不想去携手相伴。」云霞话中有话。
「我身边一直都有着我爱的学生们,看着他们的努力不懈的汗滴禾下土最後成为丰盛响宴则是我为人师表的本分。我并不去奢求永恒这等敷衍的虚词」赵白也很有做教授的风范,云霞接到这头儿顿时也有点尴,拿起一旁的绿茶就灌了几口。
话语可以轻易的蛊惑人心,可人心呢?真正的那一颗心,早已化成一摊水、一滩死水。
多麽多麽地想要再见那个人一面啊,那个好几百年来都让自己痴痴等待的人,会不会在哪一天能在大学里头看见她的轮回转世,会不会在明天晚上就可以看到她坐在和自己同一间餐厅还是背对背吃饭呢?
三百个年头,赵白一直都是抱持着要再和某个人见一面而继续修仙。
顾笑是他身作为教授之後才开始守护的事物,要是前头摆着那个人和顾笑,他真的不晓得自己该如何选择,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情,他又该作何表情呢?
这时刚睡醒的顾笑还睡眼惺忪的站起,碰撞到了赵白翘起二郎腿的大腿上,她细细的:咪,了一声。
赵白弯起了好看的眼,笑着。
当初他和顾笑相遇的时候,顾笑才只有巴掌大,要一边修仙锻链自身还得一边多担待着点这个好奇的小妖怪,他那时真的是一头热的只身把顾笑给带大的。
现在的顾笑长大了,不再是可以放在口袋里头兜着走的体型,他可以揣着她或是让她踏着自己的肩膀,可却不能一辈子拴住她的自由,尽管现在他仍是在担心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车摇着开着晃到了澎湖的外婆湾岸似着,周一春鼻子上那颗鼻水大泡泡惊破的时候一夥儿已经浩浩荡荡的在土场下车休息了。就刚才那平坦温和的路段就让开车的驾驶员有一点难涯,刘语香贴心的在草坪上铺起了野餐垫。
江知凡也从後车厢里头拿出阿姨早上刚掐着好看造型的御饭团跟茶点类的乾粮,周一春闻香也跟着凑过来讨吃讨喝,自己一个人吃着好不快乐。而一旁的俩夫妻你一口我一口的问着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东西,场景幸福的一蹋糊涂。
林叶和云霞眼见这情形,互看了一眼,然後快速的别开眼继续啃自己手上的两个大饭团,准备不当这为一回事。
毕竟捉妖界的大神这就在自己的眼前,他们就算看到大神的性向是弯的也没什麽关系,就是看着看着自己都着了魔充红了白眼球而已。
接下来颠簸的路上三车里头的人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彼此提出的问题,刘语香警戒着林叶这家伙是否知悉了什麽而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前头偷瞄後照镜的林叶背後掀起了一波冷汗,早知道就不多话了,暗自後悔着。
被赵白老师盛情难却的一推二拉说出自己故事的云霞傻楞楞的把自己的一切几乎都全盘托出,殷勤笑着的赵先生必须查清楚这个小男孩的底细知後才能放心的把顾笑放在他车上。
过了收费站後赵白老师的笑容依然没有卸下,整条路上都冷冷的笑着看向後照镜里头有一瞥没一瞥看後边的云霞。
被派到陆先生家保护江先生的林叶和云霞此时都懵逼了,怪了、怎麽他们好像来到了拷问场跟充满威胁性的领域?明明是来一起战斗的为何背脊却好像一直被同伴死死盯着,好像下一步有动作随时能被砍死。
一齐打冷颤的两个驾驶都在心底给对方祝福:一切平安、行车安全。
暗林迷雾之中,静溺於此刻的安宁,可在这宕冥之中却有着一股火药味般的臭味。
那个人坐在树上朝向远方看去,那缠绕在粗枝干上的红布顺着徐徐吹来的风摇摆,召元前没有太多的表情,他轻盈的身子坠落於那颗比自己还矮的树干挡在路中间,那个位置既是刚好挡着人们继续前行、恰好又能封印起别人的力量。
「我邀请过你下山,你却不愿意,难道你会死不是因为捉妖队吗?杀了他们吧,断了他们的头、抽他们的筋、吸乾他们的血吧。」召元前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方向说话,表情越来越狰狞。
「我不会离开」回荡在山林之间的传声,引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我们"恶鬼"随时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滚吧。」
女人的声音变得尖锐,男人也发觉无论自己逗留再久,这片神仙梦幻中的森林也不欢迎他,他身上杀过人的血腥味实在远比女人多了更多。明明同样是捉妖队的,在看到身首分离的屍体前他却勾起了一抹诡谲的笑容。
召元前很快的飞速离去,他们"恶鬼"成立的不缓不慢就是缺了一点人手,要愿意去找寻阿然师夺取征服妖界的力量和狠心杀害自己同类的人实在太寥寥无几。
好不容易在太平山给他寻到了一点气味,这个女人,杀了很多人或是妖灵来保持自己的修为,从妖至魔,她已经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魔了。可即使如此她却从未动一点心、从未要下山杀人。
就连那封住她力量的红布条都还在飞扬着,距离上山路途中会有两段树干绑着红布带足以封闭小时候的她那微薄的力量,封印着她下山作乱逞恶,可她现在已经不同了、她很强,甚至跟召元前打起来都得不分轩轾。
所以男人早早就落跑了,独留那没有双眼的少女。
一身鲜艳的红花和服和日式短发,女人没有双眼的肤色窟窿和细长的眉毛,五官中缺少两官却不失那剩下的三官准正。微微的短发顺着一股热风抚来被吹的零乱了些,有个女人的手凑了上前替她将乱发勾至耳後。
「我不会离开的,再怎麽求我,都不会离开的。」
看着也才十七八岁的少女拖着长长的尾翼到了一间破烂的小寺庙,而後头追来的女人无神的粉色双眸却敛下了无语的哀悼。
「小时候,我只是想求得一丝安冥,只是想要一片静谧。仅此而已,真的只要这样就好。可是人总会贪心,贪得无厌,现在成妖了化魔甚至为鬼,你知道魔去麻字头那意义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吗?」看不清楚少女的表情,可却可以感知她的语调在颤抖着。
「要是人类肯再、…」再帮助他们一点,就一次也好,也不会沦落至此。
“碰!”
身後的树干被砍半了,那是第一个封锁她下山的红色布条,被完完全全的斩断,幽灵般的女人化为魂魄偷偷潜入了小寺中躲藏。少女没有转头,就是静静的看着小寺里头,她不想再去面对令人心烦的争斗,她只要…只要那个就好了。
只要那个。
「吾是捉妖一级队员,山牙!恶鬼!报上你的名──」
「我是捉妖二级队员,悠悠,纳命来!」
两个不自量力的人类啊,你们知道妖魔只要轻轻的捏一把、你们就可以死无葬身之地吗?不需耗费任何的力量就可以让你们瞬间死的痛快,那是因为我变得更强了、因为有那个啊。
只要有那个,就可以让我变得更强大。
「鼠辈啊。你们知道我是谁麽?」
「你──」
话都还没出口,山牙和悠悠两个大男人的头颅和躯干弹指间就被砍落下地,在地面上惊讶着翻着白眼却无力返回,少女收起自己长得尖锐的红色指甲,那不是指甲油、而是被无数的鲜血给染红,最天然的颜色。
『我是地域的刎颈蝶,曙凤。』
她高高兴兴的捧起那两颗浑然天成的新鲜头颅,从衣袖里头取出了红花束布,将头颅一放进去就幻化成了一颗球,她拍着两个球呀一边唱着歌,清澈的嗓音回荡在山林之间,好不幽美、好不快乐。
粉色双瞳的女人躲在小寺里头,她只剩下一个魂魄,其余皆是虚无,当她看见了什麽的时候却早已被曙凤给一把抓了出来。
「不…、」
女人的记忆被强迫抽出了脑袋,那仅存於她灵体中的最後一样宝贵的东西就这麽被曙凤给夺走,当灵体失去了记忆後,便是个任人摆布的幽灵了。曙凤看着那些片段的记忆,大概知晓了这个女人的来头,她抬起头看了看照射进树干缝隙间的夕阳余晖。
「原来,你也很贪心啊。」
召元前跪在了某人的前头,表情没有一丝不悦,那忠心耿耿的样子却也不见他当时作为捉妖队时的模样,所以他离开了,来到了这里。
黑暗中有个男人手中持有着五颗红色的球,那黯红的色彩乍看之下像是以真血熬制而成,他却一手把玩着五颗。方才召元前已经把来由都告知了他,曙凤不打算奉陪可是恶鬼需要她的力量才有匹敌於陆言那家伙的实力,以目前还未寻找到阿然师为目标果然还是太困难了些。
还不如,先以陆言作为一个诱饵。
把阿然师慢慢钓出来,要是钓不出来也无所谓,毕竟陆言现也承袭了阿然师在捉妖界的高位,身上所修出的灵气肯定不低於阿然师多年的苦心成果。
『让她吸收了麽?』
「是。她立刻吸收後捉妖队就传来了一级队员和二级队员丧身於太平山的消息,这话已经让属下传广了消息,陆言明天就会上山。」
就在刚才曙凤转身离去的时候召元前将那颗暗红色的珠子一弹,毫无声响和灵气可寻觅的气味传不了曙凤的全身,她连注意都还来不急珠子已经黏到她身上让她从魔化为鬼。
接下来,就是屠杀的好戏可见。上山的那几个人最终是会留下陆言,还是会留下其余的七人呢?陆言又会如何选择呢?想起来就觉得刺激。
貂皮大衣拖行长摆在後,羽觞跟上并跪下了身子:「大人,这次我算是有功了吧?」
「有没有功你说的算吗?」
被称作大人的男人大气一吐,在场的两人都止不住颤抖,跪在地板的两人无法停息那股被称作"龙的怒息",煞是将头垂的更低了。後边跟上的是最近加入恶鬼的少年,仔细一看乍是太平山上被曙凤阻止着杀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