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搬完家之後,过了几天我跟小童就正式入住了,虽然桃园跟台北很近,但要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生活圈还是有点淡淡的不舍,不过这种感觉也很快被换到新环境的新鲜感给盖过去了。
虽然刚开始对於适应新环境、适应大学不同的上课模式也有点无措,但经过几个礼拜後也总算是步入正轨。
这一天,结束课表上最後一堂课後,我边走边拿出手机打算传讯息问小童要不要一起吃晚餐时,突然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小暮。」
我愣在原地好几秒,才转身,「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是刘宇敬。
他微笑着,对我的惊讶很满意的感觉。
「嘿,我不是为了要堵你才上台北的好吗,我今天是来你们学校问一下关於研究所的事。」他仿佛察觉到我的警戒心一样,主动解释。
但我并不想承认自己先觉得尴尬了,「我又没说什麽你干嘛解释。」
「因为我想叫学妹你当尽地主之谊带我去附近晃晃,顺便看能不能捞到一顿晚餐啊。」跟我的小心呈对比,他显得非常自在。
自在到我忍不住怀疑,这个对白是不是已经在他的脑中演练好几次了。
不过既然他想自然互动,我更没理由表现的很紧张,「可以是可以啊,但聘我当导游是要付出代价的,晚餐就你请客罗。」
听到我这麽说,不知为何,我觉得他露出的笑容比刚刚要灿烂许多。
我们最後一次联系,是在我不小心接到他电话让他发现我哭了的那次,他当时并没有多问让我很感激。
那为什麽现在会直接来找我呢?
想着想着,我觉得自己没必要面对他时,就竖起所有警戒的天线,像在谍对谍一样的猜测他的想法。
我们当普通朋友时就没有这麽多的猜测,若想回到原点就要回到那种不多想的模式。
虽然真的好难,但不这麽做,我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放下。
一路上我们就只是闲话家常,一样是刘宇敬在带话题,他先提起他的近况,才顺势问我大学生活过得如何。
带他在附近晃了一会,我们就去吃晚餐了。
一切都很自然,就像他说的,学妹尽地主之谊招待学长。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进步了,好像真的能用平常心跟他相处了。
好像。
送他去捷运站的路上,我才意会到前面都只是铺陈,这一段路才是他真正想要谈的话。
「虽然有想过如果你不提的话,我是不是就不要提起会比较好,至少我们能像现在这样自然的相处。」他笑着说,我却能感受到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着的失落。
「可是如果我不提起,你不想面对我就不强迫你面对的话,我们可能以後一直都只能是这麽普通了。」
「那你就不要提。」我感到一阵烦躁,因为我知道他想说什麽,「而且从上次去找你开始,本来就该是这麽普通。」
「对不起,小暮。不管来不来得及,我想我都该说说我当时真正的感觉。」
用一种不容许我打断的语气,和一个不容许我回避的眼神,他继续说下去。
「对你,我有很多後悔的事,在你第一次说明白对我的感觉之後,是我没有说清楚,是我没有承认,才会变成那样的局面。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当时有把握住那次机会,好好的面对你跟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造成这种遗憾了。」
「不过其中最让我後悔的是,上一次你叫我不要说,你说你不想听,我就那麽妥协了。」
*
「因为我明白了,我对你──」
「别说了。什麽都别说了,拜托你。」
「我需要时间思考,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拜托你不要说,我也不想听,对不起。」
*
「因为我了解你,我有比谁都要了解你的自信,所以我知道什麽会造成你的困扰,而我原本也不想造成你的困扰。」
「但自从暑假在新竹见面之後,我就明白,无论过了多久我都想挽回以前的後悔。即使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厚脸皮、很自私,但是对你,我从此都不想再抱有任何後悔。」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看见的是一个真实的他,再真实不过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我能从他的眼里看见颤抖,以及就在他眼前的我。
「如果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当时想对你说的话,现在还是没有改变。」
在那一刻,有好多过往我和刘宇敬之间记忆的片段一闪而过。
不再连络以後,我偶尔也会想,到底是因为什麽我跟他还是没有在一起呢?
两个人都各抛出了一次自己,第一次他拒绝我,第二次我不想听他说,我们的故事本该就这麽结束的。
但究竟是为什麽明明是时间可以冲淡的人和事,我当时却还是坚持要去找他呢?只是因为要守约吗?
或许,我是说或许,我内心深处也曾有一个瞬间,和他一样期待能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