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暖暖没有向江奎提起这件事，也没有把那个笔迹擦掉，就这样留在那里。
隔天早上，她才锁好了大门，就听见隔壁急急的脚步声。
江妈妈打开门，还穿着围裙，开门就喊：「暖暖啊，等一下，你吃早餐了吗？」
谢暖暖早上还昏昏沉沉，听了这话就很老实的摇头，然後才意识到不对：「等一下，阿姨我——」
来不及了，江妈妈一边说着好好好一边回头跑，她站在外头都听得到声音。
「阿奎！还拖拖拉拉！人家暖暖都要出门上学了快点！⋯⋯小昴你也跟哥哥一起去，顺路，快点快点人家暖暖在外面等！」
人家暖暖站在外面，进退两难。
没多久，头发乱糟糟的江奎皱着脸走出来，看向她的时候眉头更皱了。
谢暖暖以为江奎在不高兴，结果他只是近视，辨认清楚她的脸之後就笑开，还是贱贱的样子，「你上学也要人陪喔？」
谢暖暖深吸一口气，分不清楚是天气太热还是怒火攻心。
相较之下江昴就显得乖巧太多了，衬衫的扣子整整齐齐扣到最上，还喊了一声暖暖姐早安。
「这麽快就认姊姊了？我呢？」
江昴不说话，斜了他一眼。
谢暖暖觉得自己找到了盟友。
「我看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好？」她凉凉道，先迈开脚步。
江奎低头看看自己半开的领口松松挂着的领带，搔搔後脑勺，打了个大呵欠才懒懒跟上，一边扣好扣子。
江昴的国中先到，目送江昴的背影走远後，谢暖暖回过身。
「你先走吧，我有别的地方要去。」
江奎挑眉，晃晃手上的袋子，「我妈有帮你带早餐，不用买。」
谢暖暖哑口无言，顿了几秒才又说：「反正你先去。」
江奎无所谓地点点头，在谢暖暖松了一口气之际停住脚步。
然後他又走回来，擒着笑说：「你不想跟我一起上学，是怕被别人发现我们的特殊关系？」
「⋯⋯邻居有什麽特殊的？」
「对啊，那你干嘛？」
谢暖暖觉得不对，但说不出哪不对劲，就僵在那。
上学时间的校门口人很多，江奎又是个显眼的，跟着落在谢暖暖身上的视线也变得多了起来，她受不了，绕过他走掉。
江奎跟在後面，嘴角上扬。
谣言几天之内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版本也百百种，最津津乐道的大概是幼时在S市相识而今相逢的言小版本，有人装做不经意地和江奎提起这件事，江奎只笑笑地说，说不定喔。
至於谢暖暖，没有人敢跟她求证，一来是陌生，一来是因为⋯⋯她真的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几乎不主动找人说话，身边又总是有江奎，上学有，座位有，放学还是有，要跟她搭话，等於要先经过江奎这尊门神。
於是在谢暖暖无从否认，江奎又纵容谣言发酵的状况下，喧嚣直上。
但最倒霉的还是梁思成。他莫名其妙成为传言中的一员，还是悲情男二，对於这个发展他无语至极。他想着这座位是非换不可了。
他连续找了几个喜欢江奎的女孩子，怎料提起这件事她们都惊慌的摆手，梁思成一脸懵，然後才知道，原来她们是不愿意「拆散」他和谢暖暖⋯⋯
梁思成望天，内心戚戚然。事情到底是怎麽变成这样的呢。
「你还好吗？」
背後一道声音，他回头，抱着篮球的谢暖暖带着关心的眼神看他，「我看你一整天都没什麽精神。」
梁思成一时语塞，总不可能跟她说：因为我才坐在你旁边两天，讲没几句话流言就满天飞，我心累。
他只能摇摇头，说没事啊。
「确定吗？」
「确定。」
「那你可以教我上篮吗？」
前後文没有关联，梁思成愣住，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我问其他女孩子了，她们都不会，叫我来问你，说你很会打球。」
闻言，他看向阴凉处正在聊天的女孩们，对於这个说法一点也不怀疑。
这节课体育老师说有急事，就让他们自由活动，爱动的那些人都跑到球场打球了，留下的那些都是不想动的。
「等等上篮要考试不是吗。」谢暖暖很真挚。刚刚老师还说过不了的话放学留下来考到过为止。
梁思成笑出来，决定不告诉她那个长得凶巴巴的体育老师其实就是个面恶心善的，说要考试只是吓唬一下他们，他们第一次也怕了，後来发现根本就只是说说而已。
谢暖暖不知道，紧张得很。
梁思成想想跟那群男生打球也累得要命，不如在场边当教练纳凉，就说了好。
主要是那句你很会打球满足了小男生的自尊心，他生起没来由的使命感，必须让她学会上篮。
谢暖暖以前没怎麽打过篮球。平常没有运动的习惯，她一路上的又都是升学班，体育美术全部拿来考试，导致她肢体有点不协调，但学得不差，梁思成很慢地示范了一次，拆解成几个步伐，她照着练习了几次，也算是有模有样，虽然上篮之後有没有投进又是另一回事。
场边的人看得津津有味，江奎帅气地投了个三分球，原本应该会有起哄的声音，这次悄然无声，他扒了扒浏海，回头，看见大夥儿的视线聚集在角落的球场。
他也跟着往那处看，眯起眼。
几个玩得好的男孩子过来勾住他的肩膀，「你要加油耶，人家都追来这里找你了，不能被别人追走啊。」
江奎轻笑了一声，单手捞过那人怀里的球，往前跨了一步，轻跳。
球笔直贯穿篮网。
那节课後来老师来不及赶回来，梁思成才告诉谢暖暖实情。她抱着球，有点恍惚，但想想反正也算一件好事，至少她以後都不用为了留校提心吊胆。
大太阳底下折腾了好一阵子，她到化妆室换下湿透的运动服，用小塑胶袋装好，回教室放回书包内。难得看到江奎趴在桌上睡觉，上衣湿湿贴在背上，头发也湿湿的，应该是在洗手台冲过了水就直接回来。
班上同学已经在关门窗要开冷气了，大部分人都已经换好衣服，毕竟湿湿的运动服穿着也难受，谢暖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拍拍江奎的肩膀。
「你这样睡等下会感冒。」
没反应。她又轻拍了两次，他一动不动，像是睡熟了。
她想想他刚才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场上跑来跑去，大概是真的很累了，上课钟响起，就算把他叫起来也来不及换衣服了。
她又叹了气，把椅背上挂着的外套轻轻披上他的背，转回去，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梁思成侧身在书包里面捞东西，看见江奎在她转过去的那一秒就睁开眼，眨了眨眼，又闭上。
他决定假装自己什麽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