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在喧闹的世界里，他的声音莫名让人平静下来。
陆沁安用力咬着唇，餐厅里为了方便看焰火将光线调的很低，她垂着眸、即使眼眶泛红也不会被人发现。
“说话。”
他在催促，明显能听出来声音里有些不悦的味道了，像是因为她的沉默而动怒。
陆沁安想了许久，强自镇定下来用力呼吸，许久之后才勉强扯出笑容，“我待会就回去啦，四叔你下班了吧……不用过来接我，打个车就好啦。”
那边顿了顿，隔着不远的距离，小姑娘的面庞映在外头的灯光下，有着一层细细的光，眼儿晶亮晶亮的。
“安安，有什么事别瞒着四叔。”
顾重深不傻，她收到的那条消息上定然有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定然是值得让她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的东西，以至于没办法立刻面对他。
有可能……
电话里安静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开口，直到陆沁安忽然咬紧了唇，细细软软的声音从里头传过来。
“秦宣曼怀孕了……我收到了一张鉴定报告，上头说，那个孩子、是你的。”
陆沁安不愿相信，可鉴定书和照片都在，哪怕还存着疑惑，心里却已有了定论。
到这时，只能哑哑的问他，“四叔，是真的吗？”
外头的焰火在这一刻忽然绽放开，漆黑的天幕之中五彩缤纷的颜色照亮了整片天空，小姑娘的声音被掩在声响之后，他甚至无从分辨手机里的焰火声是来自外头，还是从她那处传来。
只是立刻沉了面色，语气更加重了几分力道。
“安安，给我一点时间……”
“昨晚你跟我说，不是。”
陆沁安抢在他前头，他的犹豫让她心惊胆战，而焰火已经停止，周围的气氛由刚刚的欢呼变成现在的沉寂，她的心也跟着沉下，“如果你跟她清清白白，为什么不能肯定的告诉我呢。”
“你回来，我们慢慢谈。”
“没关系，四叔。”
顾重深扬起眸，瞧着侧前方的那道身影，陆沁安已经起身、却结了账之后，那柔柔软软的声音便从手机里传过来，“我相信你，我现在就回家啦，不会乱跑的。”
他张张嘴，到了唇边的话却生生的吞咽了回去。不远处小姑娘拢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在寒风里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走的急，电话挂的也快，几乎是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就这么离开。
“先生，一共是三百二十八，现金还是刷卡。”
顾重深将手机递过去结了账，思绪却整个沉了下去。直到迅速走到店外，却只来得及看见她上车离开，怎么也是追不上的。
“书彦，准备手术室。”
那边，连书彦僵在那，按着眉心站了起来，“现在？老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安知道了，我必须马上处理，这件事不能再拖。”
“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黑色宾利飞快驶入夜色里，男人浓眉拧在一起，面上笼罩着深深的厉色，手指骨节落在方向盘上，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夸张的白，直到某个路口前出现熟悉的建筑物，他薄唇紧紧抿在一起，拐弯开了进去。
晚上八点，公寓里本是十分安静，秦宣曼今天心情不错，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做了什么，也明白陆沁安肯定知道了她怀了顾重深孩子的事，接下来无非是要期待她的动作。
或许，顾家已经鸡飞狗跳？
“砰砰砰！”的声音传来，门外的敲击音格外的大，她先是一惊，小心从猫眼里看出去，直到瞧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又惊又喜。
“重深……”
顾重深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静静打量她，直到目光落在她明显隆起的腹部上，忽的扬起眸。
“几个月了？”
“二十三周。”
秦宣曼应的很快，声音里有再明显不过的兴奋，甚至于脸颊两侧都现出绯色，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将人迎了进来。
“你都知道了吧，孩子是你的。再有三个多月就要出生呢，查过了，是个女孩。”
“重深你不是最喜欢女孩的么，等她出生咱们一家四口就能好好在一起生活，到时候抱抱的病也会被治好。”
陆沁安抚了抚小腹，美艳的丹凤眼眯了眯，却是毫无心机的模样，“重深，你来我这……是不是已经有决定了？”
“嗯。”
男人沉声应，脸上情绪没有任何起伏，甚至看不出喜怒，可那一声淡淡的音，却足够让秦宣曼欣喜若狂。
她表面不动声色，倒了水在杯子里，干净的玻璃杯上映出她此时的模样，脸上的艳色和兴奋，已是抑制不住。
“你说孩子是我的？”
“当然，我怎么可能为别的男人怀孕！重深，你都倒我这来了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孩子是你的绝不会错。”
顾重深接过水杯，长指摩挲着杯沿，只是温淡的道，“五个月前，我的妻子尚在我身边，跟你的见面也不过是那次在酒店。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就结束了，现在你告诉我……孩子是我的？”
“怎么你不相信？DNA鉴定报告就在这，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再去医院做一次。”
她做了和几年前一样的事，拿着鉴定报告过来找他，逼他认下肚子里的孩子。
而当时的顾重深当场拽着她去医院重新检查，连书彦亲自监督，确定无误之后才肯给个答案。
一模一样的操作手段，一模一样的结果，她不怕验！
鉴定报告就摆在那，他居高临下的瞧着上头刺眼的”百分之九十九”，手掌蓦地紧握。
“自始至终我从未碰过你，当年的事可以赖到那一晚的强暴上，现在呢……你又要用什么理由？”
秦宣曼僵了僵，美艳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僵硬，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不对劲。
她勉强扯了笑，手指捏在掌心里，“无论如何至少这个孩子……”
“拿掉。”
秦宣曼愣住，“你说什么？”
“不被我允许就出现的孩子，你以为我会让她存在？秦宣曼，同样的手段用过一次就够了，我留在医院的精子还足够你做多少次人工授精？”
他早就知道。
屋内气氛忽然变得诡异，男人身上冰冷的气息压迫的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而秦宣曼全身僵硬，脸上仅剩的那点笑容终于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是是强烈的愤怒和不甘！
“人工授精成功概率并不是百分百，我可以告诉你你捐出的精子已经被我取用完了。可就算我是人工授精的那又怎么样呢？不需要我提醒你吧，陆沁安子宫有问题，那对双胞胎能不能保住是未知数，抱抱病了五年，只等着合适的骨髓救命。”
“而我肚子里的，是抱抱唯一救命的机会，也有可能是你以后唯一的孩子……”
“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
她眼底得意之色已不加掩盖，从知道陆沁安身体不易生育时她便计划好了这件事，只是勉强做出善良的脸孔，握住他的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救抱抱……”
“呵。”
顾重深眯了眯眸，冰冷的面庞上出现淡淡笑意，眼尾往上挑起细微的弧度，弯下腰凑近盯着她，声音依旧温淡，”这世上最不该说救他的人就是你。”
“当年有那一晚的视频，你逼着我认，可以。现在呢？就算安安保不住孩子又怎样？我的精子每天晚上就只留在她体内，你半点也沾不着！无论你想借着这个孩子做什么，都绝不可能。”
“哈，等陆沁安的双胞胎没了，到时候老爷子会求着我生下他！”
顾重深起身，忽然轻笑开，眉眼里带着一丝嘲弄，像是盯着陌生人似的，毫无温度。
“你以为她还有可能知道见到双胞胎么？”
手腕忽的被握住。
秦宣曼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松开，你要带我去哪？”
被一路抓到停车场，顾重深径直将她塞在车子里，长指落在方向盘上，黑色宾利飞速驶入夜色里。
“书彦，手术室准备好了？我三十分钟之后到。”
“哎？”
连书彦一团乱麻，再往回拨号码时，那边却已经关机。
“怎么，他真要立刻要秦宣曼流产？”
“没错，估摸着秦宣曼自作聪明把这事让安安知道了，若是先前老四还有那么点让这孩子给抱抱做配型的意思，到现在也除的干干净净。他比我们清楚，如果这个女孩出生，他跟安安……就真完了。”
……
“我不去医院！”
秦宣曼听见“手术”二字便明白过来，他是要带她去流产！
不敢置信的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格外平静，像是让她打掉孩子不过是再稀松平常的事。
“重深，这是我们的女儿，她发育的很好，我照顾的也非常小心，绝不可能出现抱抱的情况……重深，我们留下她好不好？”
“你怎么忍心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要是她没了抱抱也活不了，你为了一个陆沁安就害死自己两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