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有病吧?」杨子容听完叙述,吃惊不已。
「那之後他就再没联络我了,我……我也不敢再找他。」孙瑞涵说着仍心有余悸。
「不联络最好,这种神经病还是离远点。他知道你家在哪里,最好还是去换个门锁。」
「别担心,他不会跟踪我。已经过好几天了,我没发现异状。」孙瑞涵擤了擤鼻子,「子容……你……你不能回来几天吗?真的只要几天就好……」
「我工作走不开,」杨子容犹疑道,「况且,恐怕也不合适。你如果晚上会害怕,就听听音乐,或是找小菁来家里住几天……」
「我不是害怕。我不认为方烨还会来纠缠我,」她蓦地又哽咽,「他的目的早就达到了,早就对我不屑一顾,怎麽还会来找我?我是觉得……觉得我做人到底有多失败,我是不是永远吸引不到愿意真心对待我的人?」
杨子容不由一阵难受。他知道她是用尽力气才问出这句话。跌落谷底的寂寞和懊丧终於使她溃堤,才会在夜阑人静时打电话来对前夫倾诉──尽管她选择的对象根本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瑞涵,」他柔声劝慰,「你只是需要时间,找到一个真正懂你的人。」
「去哪找?子容……你告诉我,到底要去哪找?」她哭道。
杨子容答不出来,只能幽幽叹息。
最後他仍未答应孙瑞涵下新竹陪她的要求。她的人生,他其实插不了手也不宜插手。一路上彼此都曾错得离谱,也了结了一段缘分;而通往未知的途径,终究只能各自天涯,各自努力。
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一直在杨子容心里缭绕着,夜夜难安。
锺月在他面前声泪俱下、梨花带雨的画面,更像是日以继夜不断轮播的慢动作影片,每一幕都令他心如刀绞。
然而几天过去,紊乱的思绪逐渐梳理过後,他开始隐约察觉不对劲。
她再怎麽气他,都不可能独自面对突然怀孕的冲击。除非当时她身边还有别人。但那段时间她只要有空闲,几乎都和他在一起;若要刻意隐瞒,凭她的个性绝对做不来。
他心念一动,立即打开电脑,在诚报新闻网中搜寻锺月的名字。发现今年一到三月,站上还是持续有她写的新闻;再查一月以前的时间,她的报导几乎没间断过。
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吁了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没请过产假。她根本没有怀孕。
但她为何要骗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渐渐沉了下来。尽管她并没有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她准备结婚的事也未必是假的;毕竟他是亲眼见过她和别的男人走在一块。再退一步想,即便这些全都是她信口编造,目的无非只是想让他死心,想要报复他对她一次又一次的背离。她一直都没有原谅过他。不管她台面上的理由是什麽,结论都只有一个:她拒绝了他。
越想越不甘心。如果他们不曾再相逢,他就不会有失而复得却又再度失去的痛悔。
刹那间,他好想回到那一年。回到那一年,他不会假白鸿砚的名写信给她;他会当面走向她,好好对她介绍他自己。回到那一年,他不会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不会在乎自己是什麽替身。回到那一年,他不会轻易疏远她,不会错过与她重修旧好的时机……
回到那一年,她会挽着他的手臂,与他漫步在月色下,走上那名为永恒的道路。也许这样一来,现在的她就真的有一个他的孩子,而他们正一起坐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
最近见到的生分疏离的她、去年与他重拾旧情的她、六年前那个青涩腼腆的她、甚至是十多年前那个稚嫩且胆怯的小女孩,所有的一颦一笑,都在此刻变得清晰无比。尽管相聚的时间如斯短暂,他却清楚关於她的一切。比如她看似文弱,采访时却很能冲锋陷阵;比如她工作起来可以一整天不吃东西,但一吃起来食量又大得惊人;比如她在人前含蓄拘谨,但放松的时候其实很爱说话且笑声清亮;比如她睡觉时喜欢把手放在胸前;比如她做爱时不爱说话……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懂她;也找不出另一个人,能比他更爱她。
若白鸿砚知道了他们现在的情形,会说些什麽?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把他碎念到臭头,然後叫他立刻滚去她面前下跪道歉,苦苦挽回。
「还有要留意一点:遇到好的缘分时,好好把握。」突然之间,那郑老师的话又浮现在耳边。去年一时兴起去算了命後,生活依旧忙乱,便将那些话都搁在一边;直到现在才终於再度想起。
他霍地站起。脑中一股强烈的念头,敦促着他必须做些什麽──错过这一次,怕是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啪」一声阖上电脑,抓起钥匙就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