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找好一阵子,竟然被我找到一件酒红色雪纺衬衫领连身裙,长度到膝下左右,兼顾端庄、成熟、休闲的风格,但我已经忘记是哪时候买这件,估计跟爸妈之前要我去相亲脱不了关系。
不过那次相亲临时被对方取消了,至於是什麽原因,我不清楚也懒得追究。
再次拿出那件洋装,对柜门後的镜子比了比,应该还穿得下吧?
「你哪时买的新衣?」他洗好澡故意只围着浴巾,站在门口发话。
「你干嘛又不穿衣服,我给你拿来好几件了!」
「你干嘛转移话题?」他得寸进尺的走进房间,来来回回在我身边碎嘴嘀咕:「奇怪了……对打扮没兴趣的女人,为什麽突然拿洋装出来?不可能是想跟我约会啊!我又没打算出门……」
「诊所一些未婚的护理师说明天放假,下午安排一个联谊会,去的对象听说不错,有未婚的律师、医师、大学教授之类的,收入差不多、品行良好,就是没什麽机会遇到适合的对象,跟我一样嘛!想说去交流一下心得也不错?」
「相亲?」
「嗯。」
「那不是看对眼就结婚的聚会吗?」
「可能吧?不过那些护理师外在条件都比我好,要结婚也是他们先……」
他脸上的笑意全失,叹了一声就往外走,没想听我说完。
怎麽了?
大家都是成熟的大人了,相亲还是联谊不过是互相交流的聚会而已,也没人规定事後一定要跟谁配对啊!
何况我又不是他的谁……
为什麽倪克的眼神让我产生负罪感,好像我背叛他了?
凌晨一点,我准备睡了,他还没进门。
倪克在诊所是个特例,他每次来都直接进诊疗室,疗程大多时候没有护理师支援,除非必要时刻,他会要求我把他的脸遮住,死都不给其他人知道他的身分。
他觉得自己还见不得光。
甚至拿游戏转职跟我比喻,法师的天赋被砍半之後,只能重新开发战士的天赋,这还不够,至少要练到跟当初的法师一样等级,他才有信心接受外人的目光检视。
宁可将来做了一件大事再来被检视,也不想像现在,一事无成只能被同情。
我支持他的想法,不知不觉间也早就不再同情他了,取而代之的或许是担忧?在意?关心?我不清楚,反正就是像现在这样不放心。
「说什麽要等我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结果明天就要跟其他男人相亲……这是哪门子的等法?」他呆坐在昏暗的客厅,一边吃喜饼一边嘀咕:「唉……算了,出国进修也要两年,出道作品又不知道要花几年完成,等我成功,她说不定都该结婚生小孩了。我凭什麽耽误人家的青春?她也不年轻了,再等都生不出小孩了!」
我默默站在他身後听他嘀咕。
「谁要生小孩?」
「啊──!」他回头大叫一声,蹙眉质问:「你不是在睡觉吗?」
「你晚餐没吃饱吗?为什麽吃零食?而且你哪来的啤酒?」
「刚刚下楼买的……两罐而已。」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去相亲?」
「嗯。」他承认得乾脆。
「干嘛不直说?」
「没立场。」看来他脑子满清晰的。
「是没立场,所以我还是会去,你早点睡吧!」我拍拍他的肩,转身要走。
走没两步,腰间就窜出一双手,像是被人下了紧箍咒,不断往我的腰收紧……我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反射性往後退步反而陷进他怀里。
「我说过了吧……」他的话声从头顶传来:「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记得这句话的上一句,是我的问话:『那假如你真的爱上她了呢?会有什麽不同?』
「倪克……」我不安地想拆分他的手,他却赌气般收更紧,我只能蹙眉抱怨:「我的胃跟肺都撞在一起了啦!你放手!」
「不要。」他任性而淡漠地应声。
「你能找别人取暖,我却连参加聚会都不行吗?」我真的有些恼怒了,他根本是双重标准。
「我怕我会输给那些律师、医师、大学教授,我出国进修之後,会不会哪天就收到你从台湾寄来的喜饼?我还只能祝福你?我没那麽大器……」他欲哭无泪地在我头顶碎语。
「但是你也没打算承诺什麽不是吗?我跟你就只是医师跟患者、粉丝跟明星、最多外加室友的关系而已?」
「我没打算承诺是因为我怕最後失败了,到时候你对我的不离不弃就只是施舍,我不要最後演变成那种关系,比取暖更可悲!」
「你又知道我会对你不离不弃了?哪来的灵感预设这麽多立场?」
「你知道你的眼神很容易看穿吗?」
「……。」
他的话让我想起F告诉我的:『我以男人的眼光和女人的心态来看,你很美,尤其是眼睛,彷佛能看见你清澈的灵魂。』
「啧……原来他说『能看见你清澈的灵魂』是指我眼神很好看穿的意思?讲那麽文青干嘛?」我懊恼地心想。
他见我没反应,稍稍松手,低头端详。
「承认了?」
「承认什麽啦!」我懊恼地回头瞪他。
「承认你也喜欢我啊!快承认,那我就让你去。」
「什麽逻辑?承认了才让我去相亲?」
「呵呵,你承认我就安心,安心就让你去啊!」
「懒得理你。」我推开他,回房睡了。
他匆匆收拾桌上的酒瓶,跟在我身後继续追问:「那你还去吗?」
「去你个头啦!」
「喔喔!放假就是要睡到自然醒啊!」他雀跃的背影真是好笑。
片刻,地舖又传来话声……
「你穿那件洋装一定很好看,酒红色很适合你。」
我背对着他,假装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