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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常一般忙碌的工作光景，彷佛可以持续到永远，但时不待人，专案期限转眼只剩一天时间。
死线来临之前，业务科所有同仁守在工作岗位上，等待年轻的科长宣布她们最後交出去的预算表与计画书到底能不能过关。
时间是晚上九点，一夥人悬着心，蹭在一起互相打气，也有人带着焦虑，在桌前闭目凝神，或更像是在祈祷。
电话分机的响铃划破宁静，萤幕上清楚显示着「韩湘吟财务长」，李葭吟吞了吞口水，迅速接起来电。
「是，韩财务长。」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投放在她们的年轻科长身上，例假日之前的最後一个上班日，也是决定业务科全员到底能不能休到假的关键时刻。历经了二十秒的交谈，只见李葭吟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是，我知道了，谢谢财务长。」
分外轻柔、生怕要把话筒给碰坏似的挂上了电话，她带着一脸的忧思缓缓的站起身。
「各位同仁……」
「科长……不会吧？」叶冠凛皱着眉头，望着表情无比纠结的李葭吟。
「很感谢大家在这两周以来的努力，大家安心放假吧，我们的资料过关了。」
「喔耶～～～～！！」
「太棒啦！！」
办公室里登时欢声雷动，没有什麽事情比休假前的下班打卡更让人迫不及待了。
「我还没说完……」李葭吟的声音被欢快的气氛给生生地压了下去，同仁们想要下班的高涨情绪，在得知结果之後完全爆发开来。
无法拉回大家的注意，就算她想再提醒些什麽，看来也不是时机。叹了一口气，女孩也开始收拾自己桌面上的文具杂物。
叶冠凛钻过了人群，来到了李葭吟的桌边，「真是的，不要表情那麽严肃的宣布好消息好吗？大家要给你吓死了。」
「有关工作的事情，不应该正正经经地说明吗？」李葭吟轻轻撩起她颊边的发丝，认真地说，「虽然在死线之前完成了任务，我个人觉得还是有很多改善的空间。」
「哎呀，说教的事情就先算了吧。」叶冠凛搔了搔他满是胡渣的下巴，「有些什麽要求，下周一我们晨会的时候再检讨也不迟吧？」
「也只能这样了，冠凛你也快回家吧，难得的休假日，也请好好休息。」
「你才是，你自己不知道吗？回头去照照镜子，你的气色很不好。明明你自己才是最辛苦的人，还跟我说注意休息？快回去吧，开车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你先走，办公室就让我来锁。」
「真是的……」叶冠凛看着顽固又有些逞强的科长，眉头不由地拧了一下，「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先走罗。」
「下周见。」
收拾停当，李葭吟再次检查过办公室里有没有什麽疏漏，窗明几净的工作空间里，已然悄无声息。正当她通过自动门，设定好密码锁的同时，背後却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引起了她的警戒。
猛然回头一看，有着肥壮身躯的高大男子，身着几乎要被他的体态撑爆的笔挺正装，表情严厉地望着她。
「庞总经理。」女孩微微欠身，「有什麽事吗？」
「看来神智还算清楚嘛，认得我庞丞秩是谁。」
来者是这间全国最大的安全顾问公司「雷走」的总经理，听说人高马大的他年轻时曾在国外打过仗，因为过人的胆色与军旅经验，在「雷走」一路爬上了总经理的位置。虽然退伍以後身材稍有走样，有着巨大的肚腩和壮硕的臂膀，但即使是这样的他，也有着不怒而威的过人气势。
「没什麽，就是来看看无能的业务科长，到底把科室带成什麽样了。」
「非常抱歉。」
即便不用察言观色，也听得出来这句直截了当的指谪。李葭吟咬着牙深深地一鞠躬，在心中懊恼万分，但并不打算分辩些什麽。
「每天都最早来公司，也都最晚下班，结果还是没能把效率提升起来。知道为什麽吗？疼爱你的部属也该有个限度吧，我们公司是让这些菜鸟来扮家家酒的吗？」
「是，非常抱歉。」
「不像话。」庞丞秩冷着一张脸望着低声下气的女孩，「反正，你也就这种程度而已，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早点放弃，对你来讲才是最轻松的。」
听见庞总经理这麽说，李葭吟猛然直起了身子，怒目望着身材高壮的男人。
「请恕我拒绝，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哼，光有骨气也没有用。现实世界很残酷，就像战场上一个闪神就会丢了性命，有那麽多时间能让你摸索吗？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庞丞秩摆了摆手，随即按了电梯，回到一级主管的办公区域。
在逐渐没了人烟的公司里，李葭吟一个人走在发出回音的走廊，那独自前往停车场的身影竟有些凄凉。
完成工作的喜悦感荡然无存，对自己的气恼，杂揉着总经理的叨念在脑海里盘旋不休。
自己真的就这麽没用吗？
就社会观感而言，在万塔伊共和国第一大的顶尖安全顾问公司担任科室主管，应该也算得上是中坚份子了。一个月十五万因可的收入水平，较之全国国民所得中位数的月薪四万一千因可，也算是高薪阶级了。
无论从什麽角度看起来，自己都应该算是大众认知上的菁英上班族，但庞丞秩的责备就像是一帖毒药，时时刻刻沁透着她空洞的胸膛。
一面千头万绪，一面驾车在回家的路上，汽车仪表上亮起了燃料不足的警告灯号。
「又该加油了啊……」
重新被信号拉回现实的她，驱车小心地开向自助加油区，将油枪架在油孔启动自动加油模式之後，信步走向一旁的自动贩卖机。
虽然夜已渐深，回家的车程也剩不到几分钟，但总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需要一罐黑咖啡才能够维持清楚的神智。
自动贩卖机前，两名穿着邋遢随意的中年男子，正一面抽着菸，一面大声地喧哗聊天。
「不好意思，可以借过一下吗？」不喜欢菸味的李葭吟，取出手帕掩住口鼻，轻声询问着。
「喔？」
也没有过多回应，其中一位剪平头的男人稍微侧身让出了投币口，整体仍说不上是很宽裕的操作空间。女孩轻轻蹙了蹙眉头，吃力地投入钱币之後，黑咖啡的按钮还是在男人身体遮住的地方。
「抱歉，可以再让一让吗？」
「小妞，你找碴是不是啊？」男子露出戏谑的表情，反身撞了一下她，本就相当疲劳的李葭吟一个踉跄扶住了贩卖机，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跌倒在地。
「就已经让开了，你还要怎麽样？」男子笑嘻嘻地贴近，一口香菸吁在她脸上，引得她一阵咳嗽。「唷，长得还蛮正的嘛，这麽晚了，出来勾引男人的？」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有个爽朗的声音在嘻皮笑脸的男人背後响起，说也奇怪，李葭吟觉得这个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干嘛又有个要借过的……」
男人们的脸上阴了一片，回头恶狠狠地一看，爽朗得像是散发光芒般，年轻的兼职站员手里拿着清洁用品微笑着望向三人。有着和眼前的男子解析度完全不同的帅气外表，轻松而方便活动的绿色T恤之下，高佻的身材与明显看起来结实的身板，让抽着菸的两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像是又丑又老的小地精。
他笑容可掬地越过两个男人的肩膀给李葭吟使了个眼色，彷佛又闻得到每次和他一同出现的香气。
「『路人』？！」
「科长小姐，你好啊。」路人微笑道，「我是经常在上大夜班的路人，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