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回国的当天就是开学日。马不停蹄地返校，勉强是在敲钟前赶上了第一堂早八，江小薇早帮她留了位置。
「如何如何，约会如何？」
李昕立刻嘘了一声，加上凌厉的眼神，江小薇立刻举双手投降，委屈碎念：「不是，这是对一个大恩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晚点下课再说。」
於是江芷薇的尖叫声一直到回了宿舍才爆发，并且伴随着认识以来最大幅度的摇肩──「天啊天啊天啊！你成功了！李小昕你成功了！天啊天啊天啊！狂粉上位的奇蹟真的会发生！」
「我没……我没上……位……」李昕快吐了。
「你跟我装什麽矜持啊你！」江小薇终於松手，呿她一声，「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还没有在一起？」
「是真的没有……」
就算一切都像梦境一样好的不像现实，她也还残存着一些理智，很清楚这种程度对韩国男生根本称不上什麽，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些事情就一头热地把自己上升到女朋友的位置。
顶多算是朋友吧，李昕说。
「那也是往前了很多啊，至少现在你只要想，就碰得到他。」江小薇用指节敲敲萤幕，下一秒手机就像安排好似地想起来，吓得江小薇缩起手的同时飙了句脏话。
李昕连忙接起。
「喂？」
「李昕吗？你好，我是你的直属，我叫郑宇政。你现在方便说电话吗？要跟你约一下家聚，不会耽误太久。」
「啊……可以可以，你请说。」
电话那端的人大概听不出来，但就在面前的江小薇当然知道那个啊里面隐含着一些复杂的情绪，比如怎麽不是姜胜允呢……江小薇忍不住噗哧一声，为了避免酿成更大的灾祸，在李昕抬手揍人以前就把自己裹进棉被，把笑声闷在里面。
李昕镇定地约了家聚时间，通话结束之前那人说道：「你朋友笑得很开心呢。」
窘爆了。
还好那人不知道，结果江小薇在听到他的名字以後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哈正宇政，好方便的名字，正着念反着念都一样哈哈哈哈──」
「哪里方便了……」
没想到见面的时候，郑宇政还真的这样自我介绍。
刚开学没什麽事，当天晚上就约成了，在附近巷子的小馆子，没菜单，进来几个人老板就送几盘炒饭上来，八分家常九分随兴十分学生餐厅。
「可以叫我郑宇政，叫我宇政，叫我郑，就是不要叫郑宇，因为二年级真的有人叫郑禹。」郑宇政悄悄补充：但我跟他超不熟的。
李昕说好，「所以，今天只有郑学长来吗？」
郑宇政听到学长一词就有点倒弹，「那个，拜托不要叫我学长……」
只好连忙改口。
郑才慢慢解释，「不是今天只有我，是以後也只会有我……我们这个家族简直是分崩离析了，转学的转学休学的休学，去年我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直属是个幽灵不知道有多崩溃，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不要把放生这个传统传承下去，太惨了，我连选课都差点错过。」
初来乍到，有人说会照顾自己是很令人安心的事，面对眼前这个明显健谈有活力的大男生，李昕心里自然是感谢的。问了很多学校的事，他也不嫌烦的一一回答了，最後还绕了一大圈送她回女宿。
「你还有其他好奇的吗？」
李昕犹豫了一下，眼看就要到宿舍，还是问了：「系上完全没有交换到韩国的机会对不对？」
郑失笑，说，终於问了。
「我那时候找到你的IG，我就想，你这麽疯韩国，一定会想找交换，不过……对，系上的话完全没办法，但如果转系的话，有合作的研修计画，有点极端就是了，但可以考虑看看。」
李昕默了一瞬，说了谢谢。
寝室里没人，李昕把自己甩到床上，懒懒地发呆了一阵子之後直起身，按开手机，不知不觉又停在同一个画面。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想联络他又没有理由，只能一直滚来滚去，实在是……很没出息。最後乾脆自暴自弃，当一切没发生过，开始刷推特消息，刷到一半推播通知跳出来──TEENS的直播现正开始。
直觉就是姜胜允。点开，画面里，戴着眼镜的素颜大男孩，噙着浅笑看着萤幕。
「晚安呀，嗯……好久没跟大家见面了对吧？我看看留言……喔，问我在哪？」姜胜允说着回头看了一下，再转回来的时候声音压低了点，「我现在在公司呢，STAFF们都在认真的工作，我得小声点才行。」
李昕看着萤幕里的他，复杂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她换了电脑看直播，看他滑着手机看留言，一时脑热就传了讯息给他。内容倒是很普通，问他今天晚上有练习吗？
一按发送以後她就死死盯着萤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反应。过了几秒，听见他开口：「今天晚上有练习吗……这两天没有活动，都是自主练习，贤宇哥跟信哥说要来陪我，不过一直在宿舍赖着呢，哈哈。」
「说到放假，各位最近都做了什麽呢？」
姜胜允看着镜头笑笑，又将视线转回手机上，跳出聊天视窗，重新回到直播页面。
「我呢，这几天去看了电影，不愧是最近的票房强盗呢，真的很刺激也很近凑……」他说着，像是想起什麽一样笑出来，「嗯，推荐各位也进电影院看一次，会物超所值的，真的！」
後来的直播说了什麽李昕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直播结束以後他打了电话过来，问她今天还好吗，有没有赶上课，听她慢慢地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跟她说晚安，早点睡。
结束通话以後不久她的帐户多了新的追踪人，是十分诡异的空头帐号，却慢慢地、从头开始一张一张给她的所有贴文按了爱心，还留了言。
照片是昨晚的月，她独自走进仁川机场前回头照的。
真美。内文就这样一句。
而他回：是的。
那晚姜胜允到了天亮才入睡。
李昕的帐号是公开的，就几十则贴文，不知不觉地看完了，多半都是生活纪录，而在那之中，自己存在的频率超乎预想的高。
他存在她的日记本，早晨的冰美式，入夜的温牛奶，那条长长的坡，还有粉红色的冬日。他是破曙的光，宽厚的木，夕下的霞，静夜的月，是洞穴里的星光，雪地里的嫩芽，是她脆弱时唯一美好的想像。
他看见太好的自己，好到甚至不相信那会是自己。
又或者，那从来都不是他。
体认到这件事的时候姜胜允忽然就笑了——若是她看见真正的他是什麽样子，还会能以如此清澈的眼神望着他吗？
他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