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九十九章 西意令

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九十九章 西意令

「启禀皇后娘娘,宰相大人的平妻欧阳氏昨夜突然暴毙而亡。」正是夙海娆同萧环玉品茗闲谈之际,凤仪宫女官听了外头太监消息,赶紧靠上前低语:「娘娘,您瞧这该如何是好?」端茶的手猛然一抖,皇后险些打番滚烫茶水,好在昭贵妃眼疾手快帮着端稳:「娘娘,依臣妾看,不妨让相府自行处理便是。宫妃们遣人慰问即可,切莫张扬。」「照着贵妃的话去做,通知四妃命人至宰相府邸致意,其余的便别多嘴。」「奴婢遵命。」「可曾向皇上禀报此事?」「方才便是刘总管派来的人,娘娘放心。」听闻这话,夙海娆难掩倦怠的摆了手,示意伺候的宫奴们全数退下,徒留昭贵妃与她处在一块儿。

萧环玉喃喃叹了口气,打从宰相平妻那荒诞惊人的婚宴过後,这皇宫的气氛愈发诡谲难熬。耀天帝和珵亲王间的干系,她全然摸不着头绪,更不论小太子近日频频遭逢小意外,更是令后妃二人心力交瘁。荣兰贵妃虽是听令照料欧阳珉生活起居,但出了菅霞宫就撒手不管,那摆明作壁上观的态度让萧环玉头疼不已。夙海娆下意识的转动手中翠玉佛串,倏然开口道:「王爷这是要撕破脸了。」「娘娘?」「环玉,萧家没有任何消息吗?」「世家荣光不再,萧家能明哲保身已是万幸。」昭贵妃满是无奈地摇摇头:「王爷兴许是刻意为之,毕竟太子自幼顺遂,怕是不敌有心人算计。」

「珉儿是本宫的心头肉,怎能如此……」「娘娘,想来薛瑷多半盯着,只是不到紧要关头,她绝不出手相助。」昭贵妃温声劝慰心绪低迷的皇后,她们不过是君臣斗法的棋子罢了,哪能左右自个儿日子。只是不等后妃二人稍缓愁思,外头又出现急忙跑来的宫奴,扯着凤仪宫女官的袍子低语。萧环玉亲眼看着女官露出惊骇神态,心下暗道声不好,这回怕是不得善终。果不其然,皇后将女官召来身旁问话时,其透露之消息令夙海娆眼前一黑,整个人立即昏厥过去。昭贵妃赶紧将人扶住,并厉声遣人去喊太医:「傻愣着做什麽,还不快将太医请来!」「奴才遵命。」「快将皇后娘娘扶上禢歇躺。」「是。」

暂且不论凤仪宫上下乱成一团,御书房内的澜沧国君,早被珵亲王府那胆大妄为,更是刻意作恶的正妃黥氏给气到咆哮:「立刻派人将珵王妃押入宫!若有人敢阻拦,朕便抄了他九族!」「皇上何必动怒,前几日您让王妃全权处理,黥檀不过顺心为之。」寒玥早料到耀天帝势必大动肝火,既然黥檀出手给了机会,她自然得好好把握:「这回既没脏了您的双手,亦合称您的心思,臣瞧不出臣妻有何不妥。」「放肆!欧阳寒玥,莫要仗着朕的信赖得寸进尺!」男人猛然大手一挥,直接赏了巴掌在少年亲王脸上,激的离魂青冥双双现身拔剑,作势要挥斩帝王臂膀。

「住手。」伸手徐徐抹去唇角鲜血,珵亲王微眯了眯眼,她方才感知到离月神剑的气息。虽仅有那转瞬间的极细微剑气,可同逐日金錀心灵相通的少女,仍敏锐的捕捉到另一神器的存在。抬起眼皮儿冷瞧着身前,惯来鲜少朝自己动手的男人,寒玥倏地轻笑出声:「臣本想着皇上您还能忍多久,没料到这日来的这般快。」语毕,只见少年王爷摘下腰间御赐亲王令牌,随手朝地上一扔:「罪臣欧阳氏将永闭府邸,静待陛下发落。」未待耀天帝发话,剑灵们携着少女一同消散身影,徒留遭迫现身对峙的太阿与龙渊,伫立於神色抑郁难明的帝王身侧。

御书房一片死寂,可名剑龙渊忽地倒下身子咳血不已,身影同样开始斑剥破离,使太阿不禁惊呼出声:「龙渊!」「朕已不需要你这无用叛徒。」欧阳亘轩神情冰冷的望着剑灵片片碎裂,直至消散殆尽後,方露出混杂残酷的满意微笑:「太阿,你清楚该做些什麽。既然朕的亲王不愿协理朝政,那便让她乖乖入宫封妃,那两把破剑好好处理,嗯?」「…属下遵命。」「何必露出那副表情,这不是你家主子最盼念的景致?」瞧见太阿显出兔死狐悲的模样,耀天帝嗤笑一响,随後挥退剑灵,自己则踏入地道密寝。毫不意外的发现离月神剑正团团转飞,正懊恼适才不慎暴露存在,欧阳亘轩满是漫不经心的摆摆手:「无碍,等着便是。」得了宿主这番话,细剑重回架框安静歇息,静待少女再次到来。

「王爷,您还真把人顺出宫来了。」本是在泰安宫辛苦洒扫的邵舜英,只觉眼前突然一花,接续便狼狈不堪的跌落在珵王府庭院中。上方传来一男子慵懒散漫的声响,让她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却在瞧见对方样貌後大吃一惊。早已恢复男儿身装扮的黥檀,自是对女子的敏锐感到满意:「王爷您看,她果然是个好棋子,就这般放在後宫太可惜些。」「本王因你挨了打,还不满足?」「他竟敢伤你!」起身越过满是震惊的邵舜英,黥檀步至少女身前,仔细端详寒玥红肿渗血的脸庞:「下手可真狠,你没还手?」接过青冥递上的冷帕,寒玥摇了摇头:「若我出手,这王府便是一片血海炼狱。」

瞥见一袭宫奴服饰的女子,正满脸惊惧的注视着自己,寒玥用眼神示意黥檀处置,逐绕过邵舜英走往翼王爷的院落。「你太聪明了。」男子修长的指反覆把玩着铁扇,黥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选定的棋子:「虽说聪慧太过非好事,但现下就需要你这种心计深沉的人。」「你要如何?」「送你到荣兰贵妃那儿。」黥檀用铁扇挑起邵舜英的下颚,细细打量女子因劳作曝晒而有些发黄的脸:「可惜了,希望你能熬过去。」此话方落,未曾现身的离魂便把人转送至向翦寝殿,君子扇则指使奴仆将笔墨备妥:「无出乃宗罪,赶紧把倒楣的朱侧妃休离,省得平白无故送了命。」

「明日起,这王府便封闭不出。」「欧阳亘轩定是被我气极了。」「一夜咒杀这般多人,你不怕恶业缠身?」「此话差矣,剑灵大人也没少出手吧!」离魂不置可否的哼笑一声,转了话题谈论:「让黥破天照看些,接下来的日子得步步营计,莫不能着了那家伙的盘算。」黥檀微挑起眉宇:「确认了?」「没你的事,少知悉些对你较好。」鬼剑剑灵无意多谈,既已确认欧阳亘轩便为日灵者转世,他们势必得加快离开澜沧的计画,以免夜长梦多。想来长慕已至宰相府汇报今日之事,慕容琽定有计策,接续便等恰当的时机到来。

久经沙场风霜的翼王爷,身子明显衰老下来,近日更是频频咳血。寒玥皱紧眉宇凝视着神态从容的老者,她隐约猜想到些内情,却架不住欧阳啸的刚毅决断。「同陛下闹翻了?」见少女默不吭声的颔首,欧阳啸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好,省得你娘亲日日在地下烦忧。」「爷爷……」「玥儿,爷爷知道你心底有人,只可惜爷爷瞧不到你风光出嫁的那日。」神情温柔的老者替自家孙女抹去泪水,一生戎马杀戮的翼王爷,最是放心不下他唯一的亲人:「爷爷真怕那人待你不好,可让你囚困皇宫更要了我的命,快些逃离澜沧国吧!」少女握住欧阳啸的手,语带哽咽的轻语:「寒玥终此一生,唯愿同北蛮君王长相厮守。」

「那蛮族小子何时来招惹你?爷爷怎都没消息?」「爷爷,您认识墨竹?」爷孙二人显然对彼此熟识北蛮王惊讶万分,这下可好,欧阳啸简直被拓跋墨竹给气笑了:「王八崽子,爷爷就知他没安好心。当年他统领北蛮部落之际,正是爷爷镇守关城,某日夜间,他突然只身拜访,道是有他称王一日,绝不随意朝澜沧出兵。原来是算妥要来招惹我的宝贝孙女,这该死的多心眼家伙。」寒玥听闻这番话,当真难掩惊愕之情,她从未想过澜沧安生多年,竟是因为绯莲当年一句承诺。翼王爷盯着少女神色愣愣之态,不禁喃喃叹了口气:「没料想防住了这儿,外头的竟是没挡着,可真气煞我也。」

寒玥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是到如今,倒也没什麽好瞒着欧阳啸:「爷爷,虽说不知他究竟在澜沧安插多少探子,可除去青冥外,离魂和长慕均是他送来保护寒玥成长。无论是前些年的暗杀,或抑是出使玄桦国,他皆暗中跟随。虽说墨竹性子狂傲不羁,心计手段不输耀天帝,但他待寒玥素来用情至深。」「唉…本想着焚榰那孩子不错,可跟北蛮王相比,确实落了下乘。」到底是相处多年有了感情,翼王爷替黥檀的无缘感到惋惜,却明白这世间,怕是少有胜过拓跋墨竹的男子。老者未曾告知任何人,自己同北蛮王有数次会面,连最信赖的军师-胜邯皆不知情。

「既然玥儿心悦於他,爷爷倒也能安下心来。」内心有了计较的翼王爷,伸手拍了拍少女的柔荑,示意她将接下来的话记牢并烂在心底:「玥儿,你听好了。纵然太子欧阳珉是你一手带大,又对其寄予厚望,但爷爷希望你能……」老者的话令少女瞳眸猛然紧缩,更是对逝世多年的娘亲,及人正下落不明的凤天青百感交集。目送寒玥离开自个儿院落,欧阳啸眯了眯锐利依旧的双眸,摊纸提笔撰写简厄短签,後便托了无声无息现身在旁的长慕转付他人:「劳烦剑灵大人了。」妖剑剑灵仅露出温和笑容,先是接过短签收妥後,又从内襟拿出一瓷瓶:「主上已准备妥当。」「我择日便行动。」

寝居重新恢复一片宁静,翼王爷转动着手中瓷瓶,倒对当朝宰相慕容氏深感佩服。慕容琽为了送寒玥离开澜沧,当真不计一切代价,万幸尚留边境充军且遭逐出慕容氏族的华枫存活,否则这一大世家便就此无後。相较尚且平静的珵亲王府,後宫充斥着压抑恐惧氛围,受朱氏亲族旁支女全数遭害的消息,直接吓昏过去的夙海娆,在悠悠转醒并瞧见昭贵妃神色苍白後,毫无血色的唇不住发颤:「环玉……」「娘娘…良美人……」萧环玉强压浑身寒意,可那双眼仍蓄满惧怕:「陛下将良妙仪…吊死在关雎楼门口。」「为何如此突然?」「臣妾不知,但皇上恐是容不下珵亲王了。」「终究演变成这般境地吗……」

「李总管…」耳畔传来极细小且满是胆怯的轻喊声,李准本奉着帝王命令,将剑身断裂成数片的龙渊剑焚化殆尽,却是被眼前的孩童拦阻下来:「李总管,可能将这损毁碎剑赠予我?」「奴才遵照皇上旨意,必须将此物全数焚尽才行。」「但…但大人他……」孩童的双眸泛满泪雾,跪在李准面前磕头恳求:「求求您,把碎剑给我好吗?李总管,求求您了。」「韩姑娘,您这真是折煞奴才。」太监总管被韩晴岚这一跪,吓得魂魄都快飞去:「不是奴才不肯给,而是您知道这宫里,万事瞒不过皇上啊!」「倘若皇上问罪,晴岚会一人扛下。」额间磕得红肿,女孩哀声恳求李准半晌,太监总管终是於心不忍,重重叹了口气便把碎裂的龙渊剑给了她。

得了龙渊碎剑的韩晴岚,在谢过且目送李准离去後,逐小心翼翼地抱着碎剑回至韩家姊弟居住的凝芯宫。纵使他们贵为耀天帝血亲,可若无珵亲王暗地派人照拂,及龙渊分神关注起居安全,韩氏姊弟早被心怀歹意的人给害去。现下,她失去了沉默却温柔的守护者,更见其连完整剑身均无法保留,不禁悲伤的无声哭泣。多年的相处与关怀,让被迫早熟坚强的韩晴岚心怀情愫,可澜沧君王却硬生生将这一切毁灭。夕阳西下,女孩房寝因无烛火而一片漆黑,破碎的龙渊剑身沾上一滴滴血泪。韩晴岚当真不知,日後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倘若世间真有神灵,晴岚求求您救救他……」女孩紧紧抱着龙渊碎剑,诚心诚意的恳求神蹟发生:「晴岚愿以性命交付,只求您能救活他……」「汝,当真愿为名剑龙渊献出性命?」威严肃穆的低沉男声在韩晴岚耳边响起,让她神情激动的颔首应诺:「只要龙渊大人安好,晴岚什麽都愿意牺牲!」「如此,呼喊吾的名讳降临人间。」韩晴岚有了那瞬间失神,随後满怀虔诚的轻声低喊:「凡女韩晴岚,恳求剑神-汦苍悔大人…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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