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的瞬息万变，让她停留在她身边都是一种奢求。
李静恩睁开眼时，浑身无力，腰际酸麻，前一晚无度的放纵狂欢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李静恩是知道的，可她有办法阻止吗？还是认命些吧，李静恩扶着额，太阳穴发疼着。
她坐起身子，这才意识到有人替她穿上一身浴袍，不看还好，这一看简直要晕过去了。
......张季嫙是从哪挖出内裤的？服服贴贴地穿在身上，李静恩还真想一头撞死。
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李静恩别过头，重新躺回床上，看着放在工作桌上的早餐，似乎有好一阵子了，塑胶袋上都结了小水珠，不再冒着热烟。
李静恩从不赖床，但此刻她只想窝在棉被里，好好地阖上眼休息。
她一点也不意外张季嫙不在她身边。
李静恩想起了在月老庙虔诚的身影，那是她从未看过的张季嫙，如此认真、如此坚定，不知道想着谁，手里紧握着红线。
第一眼见到她只觉得惊艳，回头的第二眼才是真正万劫沉沦。
她的手机里，那极少使用的脸书帐号悄悄开了，只为了追踪张季嫙的粉丝专页，她总是张扬外放，行踪暴露得清清楚楚，彷佛是昭告天下她要去求月老似的。
张季嫙的露水姻缘很多，李静恩隐隐的希望，赵清竹是其中一个，可惜事实狠狠地赏了她一巴掌。
理智上，她是要撮合张季嫙跟赵清竹才对，怎麽事到临头她反而胸闷退缩，甚至跨越了线。
辗转半晌後，李静恩坐起身、走下床，瞟一眼早餐後直接走进浴室简单梳洗，从上洒下的热水让李静恩暂时麻痹了思绪。
每一寸紧绷的肌肤渐渐舒缓，李静恩舒服地低叹一声，雾朦的热气氲氤整间浴室，不经意一瞥，她发现沐浴乳的位子跟平常的摆放不同。
难不成张季嫙洗过澡？其实这也不足为奇，但李静恩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敏锐。
走出了淋浴间，她站在软垫上慵懒地擦拭身子，一抬头看向镜子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若不是满间浴室的雾气，李静恩也许就会忽略镜面上的字，此刻，她怔怔地看着镜面困惑不解。
「.....为什麽要在镜子上写Venus，然後划掉呢？这代表什麽？」李静恩喃喃自语，伸手抹去了雾气，这才看见自己身上的『惨状』。
从脖颈到肩膀无一处幸免，到处都是吻痕与咬痕，这给人传出去还要面子吗？李静恩轻叹口气，边盘起发边认命刷牙。
而另一边的张季嫙可就没有这麽惬意了。
替李静恩买好早餐後，她拖着一身疲惫跟张钦泽联络後便坐在便利商店里，千回百转的思绪都萦绕着刚刚与戴蒙的对话。
「戴蒙，我想『收山』了。」
「啊？」张季嫙并不意外戴蒙的反应是如此惊讶，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我是认真的，玩累了。」
「你是Venus耶，花名在外，有多少的露水姻缘，多少人想上你的床啊。」即便是透过电话，张季嫙仍然忍不住得意微笑，「我比你还清楚。」
「知道还想收山。你想收山可以，但总得有个理由，规矩你是知道的。」
张季嫙捻起发尾，总觉得发色有些淡了，是该重新染发了。「我知道，我会找个时间到Night的，你就替我做个宣传吧——」
「——我爱上了一个人，这辈子我只会爱她。」
戴蒙差点摔了手机。
长期日夜颠倒的作息使他对於早晨特别难熬，因为张季嫙的一句话，他彻底清醒了。
「你不会是说那个人妻吧？你在跟我开玩笑？」语气高了几分贝，戴蒙几乎要捏碎手机般愤慨，「你疯了？」
「这是我人生中最清醒的时刻。」
「我去你的。」戴蒙从床上跳起，朝着手机吼，「你他妈爱上一个人妻就算了，你这是单恋你懂不懂？」
面对戴蒙的直性子张季嫙是习以为常了，但不免还是觉得刺耳，声音跟着拉高，「谁说我是单恋？」
「我就不信那女人会为了你离婚！」戴蒙气急败坏，来回踱步，「疯了，你真是疯了！你是她丈夫的情妇你到底知不知道？就算你们情投意合好了，我不信那男人会放过你。」
「你这是同时惹到两边，你懂这其中的复杂性吗？」
「我懂。」
「懂个屁啊，你别去惹那夫妻俩了，好吗？」最後他软下语气，近乎哀求，「张季嫙，清醒点好不好？你跟那女人不会有结果。」
张季嫙不为所动，斩钉截铁地道，「要我一辈子做李静恩的地下情人我也愿意，我可以要她不离婚，我愿意。」
戴蒙曾经最痛恨这种为爱卑屈的人，他没有想过他最好的朋友有一天也会变成这种人。
他恨到骨子里的那种人。
「我就问你一句，我就不管了。」
张季嫙叹气，她知道戴蒙正在气头上，说什麽都说服不了他支持她，其实张季嫙也不奢望，她不过是想『收山』了。
而戴蒙就是最好的传递口。
「那女人爱你吗？像你爱她一样爱着你？」
张季嫙沉默了。
她的沉默，是因为不确定。
其实那些血淋淋的伤疤还曝在阳光底下，赤裸裸地横亘在她与李静恩之间，只是张季嫙选择忽略了。
即使一碰就疼，她仍义无反顾。
「看吧，我就知道。」
张季嫙很想出声反驳，很想义正严词地说，她跟李静恩是相爱的，可她没有，因为她仍是茫然的。
她爱李静恩是无庸置疑的，可李静恩呢？反反覆覆的李静恩，到底爱不爱她？
戴蒙重新坐在床上，他其实有些庆幸张季嫙沉默拒答，这代表了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可以支持张季嫙义无反顾去爱一个人，但重点是，那个人值不值得张季嫙飞蛾扑火？
显然是没有。
作为一个朋友，戴蒙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张季嫙遍体鳞伤，毫无回报。
李静恩的残忍，戴蒙是清楚不过的。
那女人太清澈了，透彻到看破红尘仍能笑着摇头逍遥离去，她太会给自己舖後路了。
李静恩绝不会赌上一切去换一个张季嫙，戴蒙敢保证，绝对不会。
旁人看得那麽清楚，李静恩的爱不及张季嫙的十分之一，她不会为了张季嫙痴狂，她不会为了张季嫙与全世界为敌。
孤注一掷的是爱得深的那一方。
天真，实在太天真了。
戴蒙摇头叹气，笑得苦涩，看着已结束通话的萤幕陷入思绪里，无法自拔。
他是该找李静恩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