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玻璃窗對面的你/妳 — 第2章 張真儀篇 我的玻璃窗|辛苦你了,江建凱學弟

正文 玻璃窗對面的你/妳 — 第2章 張真儀篇 我的玻璃窗|辛苦你了,江建凱學弟

过去的我,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做太激烈的运动,国中第一年开学就昏倒被送去保健室过。

然而我的班导师规定全班每天得要跑步一公里,我也没有申请特权,照样每天去跑一公里,只是跑的比较慢。老师会因为跑步速度骂别人,但不会骂我跑太慢,加上我在开学第一天大家得如同罚站一样站在操场,我则是因为当场昏倒被送去保健室可以休息,被同学视为「喜欢滥用特权的人」,即便我并不是如此打算。

我的国中是一个重视升学的学校,但我从小喜爱音乐,对於读书真的没有天分,加上总是因为作业不会写被老师从指正学习态度到辱骂出身价值,只是觉得受伤,早已没有任何学业的动力。又因为分组制度,只要一个人考差,全组都会受到惩罚,久而久之,我成为被同学孤立、讨厌的对象,甚至可以说──我在班上真的一个朋友也没有。

或许很多人都会责怪被霸凌者不懂得自保或是跟师长求救,但是实际上──每次我去找老师说出被霸凌的情况,要就是被忽视,不然就是被当场辱骂我的出身本质,再要求我当着欺负我的同学面前道歉,导致霸凌我的人更嚣张,就这样痛苦地度过国中三年。

在被长年霸凌以後,我其实已经不懂得如何与一般人正常沟通,在别人眼中「我的互动方式很良好」,那也是我透过研究心理学勉强学来的互动方式,否则真的无法正常跟人互动。

大学不同於国小国中,可以就读自己喜爱的科目,所以自然表现的远比过去的我好,谁知道被所谓的「好朋友」嫉妒,接着又被孤立,甚至被说出难听的言语使我真的产生:「大不了我不需要有朋友」的想法。

当天回家路上刚好遇到江建凯,我就把这件事以及曾在长大後被质问:「全班那麽多人,为什麽只针对你?不正是因为你有问题!?你不努力!?」的不满让他知道了。

他当下的反应超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也支持反霸凌,一边关心我:「社会上总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真是的……真仪姐,你无需跟他们计较。其实我也不喜欢你周围的人讲的那些话。这群不懂的人哪知道一些情况──如果霸凌受害者的情况是无法透过努力改变的情况,或者是这根本不是他有能力改变的事该怎麽办?」

「对啊!」我表示极为认同他讲的话。

因为我跟他有一个共识──如果被霸凌者被攻击的原因是「先天残疾」或是「家庭有问题」,那根本不是说改变就改变的。这样的人更应该得到关心,又何必针对攻击呢?

另外因为过去对我造成的伤害真的很深,长大以後依然会被过去的回忆折磨,所以也把过去被发生的事大致让他知道了。

我当下很谢谢他不但没有言语攻击,还支持我的想法并给与我鼓励。

其中印象深刻的对话是这样的──我表示:「我很讨厌联络簿,一方面没朋友根本不知道联络簿该写什麽,另一方面,才开学不到八天,竟然就被同学丢坏了!」

江建凯回答我:「我也很讨厌联络簿。」

於是我们乾脆givemefive表示巧合,互相开玩笑了一阵子。

等到他要回家时,我再次对他表达愿意同理我的感谢,他虽然是微笑的表情回答我,但我看得出来他在苦笑:「还好,不用谢我。只是……」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也被霸凌过,只是被霸凌的原因与形态不太一样罢了!」

我当下想不到该如何帮助江建凯,只能问他:「你还好吗?」

他却跟我转移话题:「真仪姐!你最近新写的钢琴与木琴二重奏《回忆之舞》很好听喔!而且歌曲的意义很好呢!」

我当时心中只有「问号」──我的作品那麽多,为什麽突然跟我提起这首歌呢?

他接着跟我说:「那首歌不是在说『让我们走出回忆的阴影,迎向崭新的未来』吗?」

「我当时创作的动机的确是这样,但是,你怎麽突然想起这首歌?」

「没事。」他就快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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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学期,因为我很在乎过去被「误以为我用特权」所产生霸凌的情况,大学的我非常认真的上排球课,尽可能完全不申请特权的情况下跟大家一起打球,甚至被某些女同学误以为我很会打排球,直到有一天我被迫得去荣总核医部检查心脏,经历难以呼吸的情况,才发现──我一直以为随着年龄增长我已经没事了,原来我仍然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之前为了学业喝咖啡以及为了体育课「尽力做到底」之看似「很正向的心态」,竟然形成「另类的间接想不开」,只好赶快告诉体育老师,还是尽力的考完体育期末考,才开始申请体育课休息的。

在某次团练,我正在跟江建凯练习钢琴与木琴二重奏的休息空挡,不小心让他知道这件事,他原本是在劝我,後来却自己哭了起来:「该休息就是要休息!学姐你是不要命了吗?你何必让自己继续被当年的事情而……总之,我觉得你已经尽力了!答应我以後别再这样做了好吗?别像国中时期的雨瑄……」

虽然看的出来江建凯正在忍耐,但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下,我很安静的听江建凯说:「我也曾被霸凌过,虽然我今年才十六岁,只是个普通的高一生,但我早已经历六年的长期孤立,被霸凌的原因比你复杂。好不容易在国中时期交到第一个好朋友,她寄给我的人生中第一张生日贺卡,却在国三时成为了永远的最後一张……我真的觉得很自责,不知道该怎麽办,有时候再加上之前的种种,我有时候真的会觉得自己死掉算了!可是,又觉得自己必须要为了成绩活下来,但,又会觉得这到底有什麽意义……」

虽然当天还想再帮江建凯的忙,但看的出来他已经没有兴致练琴,只好让他先回家。

接下来的好几周,他都没有来。

听江建凯的阿姨说他有一天昏倒在家门口被堂妹江畇燕发现,幸好没什麽大碍,就暂时让他在家休息。江建凯的阿姨直到後来才知道他长期失眠已久,外加长期熬夜读书,白天又刻意早起预习功课,看似好像是过度认真,情绪表现上也没什麽特别值得注意的,甚至会让一般人误以为他是一个性格开朗又很会读书的青少年。

在他昏倒、醒来的几天後,某一天,他的堂妹江畇燕匆匆忙忙的把堂哥抽屉中写一半的遗书拿给他阿姨看,才知道他一直以来都过得很痛苦,为了继续维持「好学生」的样子、勉强维持最基本的「家庭关系」,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想不开,以免被二次伤害,能做的只有读书……

我知道这件事其实很为他担心,加上他没来的那几周刚好在士林也有一些好事改变了我,不会再被过去的记忆限制,决定找一天去主动帮助他。有一天刚好故意去用手机讯息去找他,确保他还活着,就把他找来某地的凉亭,跟他聊了很多事。

各位读者可以放心,高二以後的他过得很好──在那次谈话以後,他也愿意付诸行动,不久就有了很大的改变,包括对於成绩的价值观逐渐变得健康以及找回自己的生命价值、重新结交新好友、重新回归一个身心健康的青少年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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