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0年1月17日
「黎恩!醒醒。」
妈妈用力地摇,将我的意识抽离睡梦之中;她的语气相当紧张。
「怎麽了?」
「警、警察在楼下……」
「警察?」我歪着头。
「他们说要带你回警局问话。」
原本还有些朦胧的脑袋在听见妈妈说的话後,瞬间便彻底清醒了。
「为什麽?」
「我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不过别怕,妈会保护你的。」
没有梳洗的时间,我连睡衣都没换掉;才刚走下楼,就被警察戴上手铐。
「黎恩·卡瓦佐尼,现在我以涉嫌杀人的罪状逮捕你。」
「哈?」
在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我便被推离家门,粗鲁地压上警车。看着车窗外的妈妈,我用唇语告诉她:「没事的。」
「一月十五号的早上,你在哪里?做了什麽?」
我和一位面目非常不友善的警察,面对面坐在这个极窄小的侦讯室内谈话。
「我跟朋友去拉弗蒂游乐园。请问怎麽了吗?」
「那位朋友能帮你作证吗?」
「可以,请问为什麽要逮捕我?」
因为他没有回答问题,於是我换了一种问法。
「啧,这个等等再说。」警察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还记得当天穿什麽衣服吗?」
「嗯……浅蓝色的帽T、偏黑直筒的刷破牛仔裤和黑色运动鞋,还有背乔希安的褐色斜肩包。」我回忆片刻後回答。
「你应该有听说──最近费耶城有几起在住家内发生的命案事件吧?」
「嗯,我知道。」
警察从桌上的资料夹中,拿出一张相片:「你认识她吗?」
相片上是一位面容慈蔼的,体态略微丰腴的中年妇女。
「不认识。」我摇摇头。「完全没见过。」
「十五号的早上,照片里的女人在家中遇害;过程被死者的丈夫──西蒙斯先生目击到。」
他停下写字的动作,抬眼看着我,彷佛在试探些什麽;而我没做任何反应,同样是看着警察,等待他继续说。
「西蒙斯先生所描述的犯人长相和穿着,刚好!都与你吻合。」
这个「刚好」还真是刻意。
「只要调一下监视器,就能证明我当天确实去了游乐园。」我说。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会去调查的。」
在问答结束後,我被带到一个类似监牢的空间内关着。从一条条铁柱门的间距中,能看到许多警察们正繁忙地工作。
稍早,我见到了西蒙斯先生,当时他瞪大双眼,愤怒地用食指比着我不断地喊「就是她、就是她」;而我坐在地板上,不发一语地看着西蒙斯先生。
外头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四点整,我从昨天晚餐後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这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听到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了。
「喂,你可以回去了。」
早上向我问话的警察,打开铁门,并拆下了我手上的镣铐。
这时,妈妈和露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们几乎是用跑的过来。
「亲爱的,没事了。」妈妈一把抱住我。
「天啊,那位先生到底哪里有毛病?竟然说你是杀人犯!」露菈气愤说道。
「我们回家吧。」
我点点头。
「呃……黎恩,等会走出去时,你不要吓到喔。」
「嗯?为什麽这麽说?」
还没踏出警局,就能看到好几位警察张开双臂挡住蜂拥而至的记者们;毕竟家中遇害的连续杀人案早已成了媒体的焦点,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还真是辛苦那些警察了。
为了尽快恢复平静,我走到记者面前;相机的闪光灯顿时照得我眼睛快睁不开。
「请问你是黎恩·卡瓦佐尼吗?」
「你被无罪释放了,对吗?」
「对於西蒙斯先生的指控,你有什麽想法?」
「你真的有杀人吗?」
「你只是高中生吧?」
记者们瞬间就丢出成千上万的问题,比警察问的内容多上了好几倍;原本想大概回答一下,但现在却完全不知该从何答起。
思索片刻後,我开口:「这件案子跟我没有关系,所以别浪费时间了。你们这样会给警察带来困扰的,请回去吧。」
话才刚说完,妈妈和露菈一人抓住我的一只手,并用最快的速度带我离开这里。
「你干嘛理他们啦?」刚坐上车的露菈,一脸不解地问道。
「总要说些什麽,他们才会甘心回去吧。」
「你只要一说话,他们就会提出更多的问题啊。」
「总之没事就好了。」妈妈说。「黎恩,你还好吗?」
「除了很饿之外,其他都还行。」
「回去我煮义大利面给你吃。露菈,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顿饭?」
「好啊!谢谢伯母!」
听到妈妈这麽说,露菈的怒意一扫而空,连语气都兴奋了起来。
等待妈妈料理的同时,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滑着手机。
「黎恩,现在不要看手机啦,我们来聊天。」露菈一边说,一边从我手上抢过手机。
也许网路上已经出现不少关於「我」的讨论;她因为害怕我看了之後会感到很受伤,所以才把手机抢走吧。
「嗯,好啊。」我爽快地点头。
「你真的没事吗?」露菈皱起眉心。
「没事啊。」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嗯?」
「你太过冷静了,明明之前你还哭得那麽伤心,现在却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难道是因为打击太大才变成这样吗?」
她伸出右手,放到我的额头上;再用左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也没发烧啊。对了还有,比起我,你的话虽然不多,可是今天你的每句话都特别简短,而且是『非常、非常』简短喔。总之你突然变得很反常,就像是没有情绪一样。』
「哦?是这样吗?」
「又来了!如果是平常的你,应该会说『也许是我太累,可能睡一觉起来就没问题』之类的话吧!」
「那……我今天早点睡好了。」
「吼!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老实说,我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那些曾令我内心紊乱不已的种种,彷佛在倏忽间豁亮了起来;我并非对那些事不再抱有任何感触,而是认为既然无法改变,那不如好好过接下来的生活。
想到这里时,我感到有些许惊讶;若是从前的我,是不会有如此思维的。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或许在发生这麽多事之後,我也默默成长了吧?
等到露菈吃完妈妈煮的义大利面,也离开之後,才终於能打开手机看看网路上究竟是怎麽讨论「我」的。
首先随意点开一则新闻──
──1月15日早上,再度出现一起在家中遇害的杀人案,是本月以来发生的第五起;但这次并非发生在费耶城,而是相邻费耶城的另一个城市──帕洛玛。死者的先生向警方表示,他目击到了整个案发经过;他也在个人社群网站上详细地记录下来。而文章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就被大量转发。
然而描写的内容过於离奇,因此有不少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甚至还出现了「有人为了想红,所以冒充死者先生身份来发表如此言论」、「死者的先生有嗑药吧」等等的说法。──
接着往下滑,是西蒙斯先生社群网页文章的截图──
──我是费耶城家中杀人案第五起死者的丈夫。我目睹整个过程,也知道了犯人是如何来到住家内犯案的。老实说,你们或许很难相信,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但我看到的绝对不会有错。
尽管长得人模人样,不过她不是人类,因为那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没错是「她」,凶手是女性,而且还是年轻女性,看上去大约在十五至二十岁左右。虽然不确定这个怪物是否像一般人一样的在过生活,但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住在附近,就令人感到不寒而栗。我会在最後描述她的外貌,如果你有认识与其相似的人,拜托请一定要私讯我。
当天我刚好因为身体较不适便向公司请假休息。我睡到早上将近十点才起床,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妻子正一边拖地,一边与我闲聊。这时,她面无表情地凭空出现在妻子身後,原本什麽都没有的右手开始有很多的光点聚集,最後成了一把非常细的银刃;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用那把银刃刺向妻子後又凭空消失。整个过程大概不到一分钟。
这很荒唐,但我发誓绝对是真的!撒谎一点意义也没有,我深爱我的妻子,更不可能拿她的死来开玩笑!
最後来描述我所看到那个人的外貌──
1.年纪大约是十五到二十岁的女性。
2.身高在165到170之间。
3.皮肤很白,黑色及腰长发,宝蓝色的瞳孔(与平常看到的蓝色瞳孔不一样,是相当罕见的宝蓝色),五官深邃。
4.穿着浅蓝色T恤、黑色裤子,和挂在肩膀上的褐色包。
若你身旁有类似我所描述的人,请告诉我!我会由衷的感激。
再次声明,这绝对是真实的!请一定要相信我。──
再往下滑是文章留言区的截图,都是贴了与描述相像的人的照片。不意外,我的照片也出现在其中,而且西蒙斯先生回覆了那则留言──「就是她!请告诉我她的名字。」
──黎恩·卡瓦佐尼,是我隔壁班的同学。──
啧,真没礼貌,竟然把我的名字公布出来。
虽然这麽想着,却丝毫没燃起一点愤怒,宛如只是我无心地吐槽。
而此篇新闻的最後一张图,是我穿着睡衣在警局门口被拍下的照片,剩下的文字也就大略表达了──因为有许多的证据足以说明我当时不在场,最终无罪释放。
不过要是西蒙斯先生说的「凭空出现後,又凭空消失」是真的,那些不在场的证明也就没什麽意义了吧;毕竟瞬间移动之类的现象,由科学的角度来看是无法被解释,因此这种说词是不会被警方采信的。
看完这则新闻,随後点开我的社群网站。可想而知,我的页面出现了巨量且没营养的留言,像是──
──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妹子披头散发,穿着睡衣还能这麽正,我恋爱了。──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去死啦!──
──哇,蛇蠍美人耶。──
无聊、好无聊,我索性关掉手机的萤幕,大大地伸了懒腰。
如果是不久前的我,大概会在看到新闻及留言後,感到极为难受;而现在我只有些许讶异的情绪──讶异着自己在面对这些时,反应竟是如此淡然。
*********
公元2020年1月22日
期末考的每科成绩都挂鸭蛋,老师们看在我平常表现不错的份上,打算给我一次补考的机会。
在放寒假的第十二天,我回到了学校。在完全没有复习的情况下,花了将近三个小时,顺利地作答完七份考卷;大概能全对吧,不过补考最高成绩也只剩六十分。
由於时间还早,所以我留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做寒假作业;待到天色转暗时,才请今晚不用上班的梅琳达小姐来载我回家。
将东西都整理好後,我缓缓走到大门口。学校里的照明设备依旧相当不足,晚上的光源只剩下建筑物里的灯;而且现在是寒假期间,有开灯的地方就又更少了。
梅琳达比约定的时间晚五分钟才到达,虽然她从没迟到过,但我也不以为意便快速上了车。
「哇呜──」
才刚坐好,车子便以极快的速度发动了;这让我不禁吓一跳而发出惊呼声。
「梅琳达小姐,开太快很危险喔。」我提醒着。
她不发一语,车速也始终没有减缓,就这样过了十几秒。
「梅琳达……小姐?」
我抬眼向驾驶座看去,坐在那的并非她的身影,而是一位男子。
「你是谁?」我的语气充斥着戒备的意味。
「呦,小姑娘,才没几天你就忘记我了吗?」
这个声音和侧脸的模样逐渐在我脑中找到了答案:「西蒙斯?」
「对!就是我。既然法律无法制裁你,那我就亲自替我的妻子报仇!」
「你要干嘛?梅琳达小姐呢?」
「哦……你是说这台车的主人吗?放心,我的目标只有你,不会伤及无辜的。」
我赶紧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梅琳达小姐;然而她的手机铃声却在车里响起。
西蒙斯先生停下车,转过身,手上拿着一把枪指着我。
「交出你的手机和背包。」西蒙斯命令道。
我不悦地啧了一声,就把手机和背包乖乖拿给他;西蒙斯一接过,立刻打开车窗,将东西扔了出去。随後,他以极快的速度继续前进。
该死,四周都没有其他人经过,西蒙斯似乎要把我载去荒郊野外。在这麽快的车速下跳车,就算没死,身体大概也会受伤而无法动弹。该怎麽办?
不晓得又过了多久,始终没想出任何可行的办法,我想尝试对西蒙斯柔情劝说。
「你在天的妻子希望看到这样的你吗?」
「少来这套,你最好闭上嘴巴,不然我现在就轰了你的脑袋。」
「……」
看来这一招没有用。
「你到底想怎样?」我问。
「你还真不怕死。」他乾笑了一下。「不过这个问题回答你也无妨──我会慢慢折磨你,让你哭着向我求饶;我要你也嚐嚐她当时的痛苦!」
「真是变态。」我小声嘀咕。「你说不闭嘴就要轰了我的脑袋,可是又说要慢慢折磨我;不觉得很矛盾吗?」
西蒙斯听到我这麽说後,再次停下车。因为刚刚一直都处在上坡,我猜此刻应该是在山中的道路上;这里除了车灯的光,完全是黑压压一片,比夜间的学校更加晦暗。
「我看你是活腻了!我现在就杀了你。」他大声咆哮。
我立刻打开车门,顾不了前方的黑暗,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向下奔跑。
就算幸运没被西蒙斯杀掉,也会迷失在这座深山里吧,我一边跑步,一边这样想着。
砰!
响彻云霄的枪声战栗着耳膜,同时感受到右脚传来剧烈的痛楚;我顿时失去平衡,跌在柏油路上。
可恶,右脚中弹了!
「唔──痛痛痛──」
即便非常疼痛,我仍然站了起来,努力一拐一拐地移动着身体,但速度比走路还要缓慢。
清楚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恐惧感使我不禁回头;就在那一瞬间,西蒙斯手上握住的手电筒毫不留情地朝我的脑袋敲下。
眼前的世界顿时一片雪白……
头皮被大力地拉扯着,擦过地面的皮肤一寸一寸地被小碎石划破;我的视线终於再次聚焦。
西蒙斯正拉住我的头发拖行。
「好了,我可以开始慢慢折磨你了。」
他放手後,绕了一百八十度,以稍微弯腰的姿势俯瞰着我,接着从口袋掏出一把刀,并将刀刃外头的塑胶壳甩去。我的求生意志燃了起来,抬起勉强还能动的那只脚,往西蒙斯身上一踹──
这显然不痛不痒,西蒙斯动都没动;疼痛大幅地限制了我的动作。
「哦?看来我得先让你连挣扎都做不到。」
刚才踢他的脚,被枪抵着。他露出戏谑的恶心笑容。
「只要你求饶,我就不开枪。」
反正西蒙斯最後还是要弄死我,开不开枪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况且现在,我也没力气开口。
砰!
「啊啊啊啊啊──」
原以为已经无法说话了,没想到这一枪让我凄厉的尖叫声冲出喉咙,划破天际。
救命……
「那麽,好戏上场罗。」
语毕,他一刀又一刀刺入我的腹部,嘴里还不断咒骂着脏话。而我的意识在快要消失时,又会被痛楚再次拉回,我的喊叫声也渐渐变得安静。
拜托,救我……
突然一阵冷意窜过全身,所有感官开始奇妙地变淡;痛觉减轻,鼻腔的铁锈味没那麽浓烈,嘴里血腥也失去味道,连刀子刺入腹部都丝毫没感觉了。
这是死亡前的徵兆吗?
不,虽然感官正急遽消失当中,但右手却感受到了一股炙热。我努力看向手的方向,发现许多点点白光正聚集着──
──她面无表情地凭空出现在妻子身後,原本什麽都没有的右手开始有很多的光点聚集,最後成了一把非常细的银刃。──
西蒙斯的文章好像是这麽说明妻子被杀害的经过吧。
真糟糕,好像想起了什麽──是我不愿意面对的记忆,其实根本就没忘记啊──
没错,塞西娅是我杀的,西蒙斯的妻子是我杀的,新闻上报导的那五个人通通都是我杀的。
可是我是被某种力量控制的,并非个人意志;我连自己为何会有瞬间移动到另一个地方的能力都不晓得。
每一个人我都不想杀,亦没有理由这样做;就连眼前的他也是。
「快逃……」我努力从嘴里挤出含糊的字。
「你要发表遗言吗?」
该死,手上的刀刃形成了;接下来,我又会被那个力量给支配吧。
「危险……快逃……对不……」
「哈?说大声一点,我听不清楚啊!」
来不及了!我已经无法依照自己的意思做出任何动作了。
救救我……请来救救我!
「妨碍我们报仇的人,通通去死吧!哈哈哈哈」
又是从我嘴里发出,却不属於我的声音;像是好几位男女同时说话的沙哑嗓音,与那个有罗德尼的梦境相同!
好困……虽然身体没有感觉了,但精神方面却变得异常沉重;眼皮开始不听使唤,慢慢地……阖上……
*********
──拜托,救我……──
是黎恩!正当我凝望着窗外黄昏路灯微微照亮的街景时,我接收到黎恩传来的意念;不过她已经想起来如何用意识来交流了吗?
──你在哪里?──
然而一分多钟过去,我传送给黎恩的问题,还未收到回覆;我开始不安了起来。
她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人又在哪里?
──救救我……请来救救我……──
闭上双眼,利用希凡来回溯黎恩传来的意念所发出的轨迹;自从有了肉身之後,我便没这样做过,所以花了一点时间才重新抓回要领。
她的所在之处──是在某个半山腰上。
体内的希凡快速流动着,弹指间,我从费耶城的住处移动到了黎恩意念的源头。
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她被一个男人压在地面上,黎恩手上拿着一把细刀;那并不是人界的东西,而是利用希凡凝聚出──致命的银刃。
她全身是血,嘴里还发出着低哑的嘶吼。
「我就知道你不是人类!终於毕露原型了,恶心的怪物。」男人不怕死地说着。
我的怒意在一瞬间被熊熊点燃了。
「混帐!」
我用手刀朝男子的头部劈了下去,下一秒,他便往一旁昏厥倒下。
「黎恩,你没事吗?」
「哦?天使、是天使!好久没看到活生生的天使了。」黎恩站了起来,用不属於她的怪异声音说着。「即便是同类,也不会让你来妨碍我们的报仇。去死吧!」
黎恩的身体大概是被一堆堕落天使的灵魂支配了,这样下去实在很不妙。
她用极快的速度扑了上来,我只能不断不断地向後退。用希凡是能压制得了,但黎恩绝对会受更大的伤。
如果她对我还有爱恋,甚至可能会……丧命。
就算闪躲,黎恩被控制的那副破烂躯体也一直朝我进攻。虽然刀刃是被胡乱地挥舞着,但动作却极其敏捷,一点都不像受了重伤能做出的行为。
果然……还是中刀了。我在银刃刺入肌肤内一半时,双手握住了还在外头剩下的刀身,以及她的手。
「去死!去死!去死!」那个令人不悦的声音,重复碎念着。
「黎恩……放手……」
眉头紧皱,袭来的痛楚是从未感受过的。再这样下去,死的人会是我。
如果死了,就没有谁能阻止那些堕落天使的复仇,黎恩的身体及灵魂也会彻底被他们给吞噬殆尽。
「去死!去死!去死!」
放开手,失去阻力的银刃立刻完全地刺入腹部。
痛──
我狠狠地在她脸上甩了一个巴掌:「清醒一点,格妮维雅!」
挤出所有力气,我大喊道。
「……」
她转回歪斜的头,不再迷蒙的宝蓝色瞳孔,有那麽一瞬间缩小了。
「雷……」
格妮维雅说出了专属於她对我的称呼,眼眶渗出的泪水滑过布满鲜血的脸庞,整个人向後跌坐而下。在脱离堕落天使控制的刹那,从格妮维雅痛苦的狰狞表情可以知道,全部的感觉再次回来了。
下一秒,彷佛是要将这难受的一切隔绝,格妮维雅进入了彻底的昏迷中。
*********
公元2020年1月30日
以非常靠近的距离,盯着眼前已经睡了很久的格妮维雅,要不是雷奥的要求,我才不想照顾她。
「你到底还要睡多久啊?」我知道格妮维雅听不见,却还是不满地问道。
她脸部的肌肉稍稍抽动了一下,宛若是对我呼出的气流做出反应。
格妮维雅,应该是听不到的吧?
我用手指戳着她的既柔嫩又富有弹性的腮夹,脸部的肌肉又动了,嘴里还发出「嗯……」的细微声音。
拿非利人身体的修复能力相当惊人,以睡眠时间来说,格妮维雅的确睡了很久;但以伤口复原的时间来说,真的是快到不可思议。
接着,将手指往下移,来到了她的颈部,我轻轻地来回划过。
「会痒。」
「呜啊!」我被突然张开眼说话的格妮维雅吓了一跳,小小地叫出声来。「……你醒了啊。」再尽量以淡定的语气回应。
「雷呢?」她问。
「雷?哦──你是指雷奥吗?他去参加你的葬礼了。」
「葬礼?」格妮维雅歪着头,「右手臂……不见了。」并晃动着空空的袖子。
「嗯哼,就是葬礼。把你的右手砍下来也是不得已,反正会长回来的吧。」
「茱丽,我昏迷多久了?」
「我叫茱丽冯娜,请不要随意简化我的名字。」
而她只是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所要的回答。
「八天。」我翻了一个白眼。
「把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全告诉我。」
格妮维雅的口吻不带任何情绪,让我无法猜测她此刻是什麽样的心情。
「哎呀,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