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蓝的天空纯净无染，看不到一丝丝白云的裙角，只有几只野雀在吱吱喳喳地彼此嬉闹追逐着，好不快活。
然而外头美好的景象与我们无缘，因为是下午第一节，大家眼睛都还没睁开，三十几只刚出生还长满绒毛的小鸡，被困在闷热湿黏的鸟巢里，听着鸟妈妈哼唱元素周期表之歌。
我无趣的换了手撑住另一边的後下颚，不料却是刚好对上那人的眼神。深如黑洞的瞳孔镀上凛冬里的寒霜，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一个人怎麽可以有这样大的反差，上回我见他笑的温暖，怎麽这回却没了温度，漆黑的双眼已悄悄变换了季节。
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目光就离不开他了。
上次他帮我挡下了老师的责难，他大可直接向老师禀报，却选择帮我一把，我自然是感激涕零。
但是，但是，但是，为什麽要说我笨啊？
基於礼貌，所以我当天一下课便缓步走到他面前，假装随意的瞄了一眼他胸上的名牌，淮辰雨。
「那个。」听到我的声音，他回头，唇角一勾。我听见几个女生在身後的惊呼声。
「那个，谢谢你啊，」我捏着衣角，注视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要不是你帮我HOID住我就会被他打。」
章鱼哥有一条厉害的法宝，我们把它称做「竖笛」（有看海绵宝宝的都懂吧）
虽然只是一条普通的直笛，但是打起人来可不是盖的，三两下学生嫩呼呼的手立刻出现红红的浮肿。
「啊，这样啊。」淮辰雨依旧微笑着，脸上却增添了一分暖意。
「可是，」我这样问是不是不大好啊？会不会太直接了？「你为什麽要说我笨啊？」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睁大双眼看着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麽笨。
「是笨啊。」他将椅子往後拉，向我靠近了一步，拉进我们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向我袭来，他微微欠下身，平视我的双眼。
他的眼睛好黑好黑，没有一丝杂质，彷佛宇宙所有的神秘浓缩在他的瞳孔中，接着他摸摸我的头，「可是笨的很可爱。」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它刚刚确实停止跳动了！
呀啊啊啊啊啊！一职站在身後围观的那群女同学爆出一片尖叫，快把狭小的教室屋顶给掀翻了。
放学後，我心不在焉的边走边踢柏油路上的小石头
「你们到底什麽关系，给我交代清楚！」邓晓茹气势凌人的把脚抬在我身後的墙上。
「我不知道啊，我根本不认识他。」我翻了个白眼，把她的脚拨开，「这里是大街上欸，小姐，注意你的形象。」
「他对你有意思。」她很肯定的点头，随後勾起我的手，「你知道他是日本人吗？」
「哪尼？？？」
抱歉啊，一时激动，竟然爆出一句日文。
「等一下。」平时有点迟钝的我此时意识到了什麽。
邓晓茹对帅哥可说是一点兴趣都无，唯独，日本帅哥。
「我可是已经把他的家世背景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接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本，上面印着「阿茹的老公全集」七个字，我差点没昏倒。
她拍拍我的肩，得意的仰天大笑，「好东西就是要分享嘛，走，请我吃饭。」
我们走进一间居酒屋，选了吧台的位置坐下。
「呜哇！」邓晓茹一打开那本资料，我彷佛看到金色的耀眼光芒向四面八方射出。
清一色都是日本犬系男星嘛。
这女人。
「嘿嘿嘿！」邓晓茹怪笑着，将桌上的水杯拿起，一饮而尽。
小姐，擦擦你的口水吧。唉，这花痴在外面怕是没有人敢接近她吧。
「你看，这里。」她翻到最後一页，指着一张照片。
我的呼吸一滞。
照片里的男孩斜坐在长椅上，清晰的下颚轮廓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稍微合身的衣物可看出男孩清瘦的背部线条，整张照片是黑白色调，阴郁清冷的气息不言而喻。
不知道为什麽，我的心揪了一下。
「怎麽样？这张不错吧？我在他的instagram上找到的。」
我没有说话，就是用叉子拨弄盘上的烤鸡肉，然後默默地插起，送入嘴里。
「欸。」邓晓茹看我毫无反应，推了推我的肩，你怎麽啦？」
「没什麽。」
她猛地抓住我拿着叉子的手，上面还插着一块被我戳烂的肌肉，「你每次焦虑的时候都会糟蹋盘子里的食物，」她眯眼瞅着我看，「我知道你喜欢热闹，所以才故意带你来这种人很多的地方，喏，现在既然我也在你旁边了，你又有甚麽好焦虑的？」
「我没有啊。」我僵硬的扯了个笑，嚼着嘴里已经没有味道的鸡肉。
她眼神一变，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事，」接着伸手温柔的摸摸我的头，「等你准备好了，我随时都会听的。」
明白我不想说，就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我，这是邓晓茹对我的体贴。
「嗯。」我很轻的应了一声，声音随即消逝在吵杂的人声中。
我不敢告诉她，看着淮辰雨的照片，我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两个倩影相互重叠，最後，寂寞的幻影变得清晰。
我看到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