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然一直不说话，不吃也不睡。
沈芷青虽然担心，却也困了，要她有什麽事就喊自己起来。颜安然扯出一个笑，点点头。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沈芷青睡着的时候，颜安然就那麽倒在床上，用被子捆着自己，有时候掉眼泪，有时候把嘴唇咬到渗血，不知道在想什麽。早上九点，身体的疲倦已经快把她吞没，她才昏昏睡了过去。
她们在饭店又待了一个晚上。沈芷青一直陪她待在房间里，该吃饭的时候，会买吃的回来和她一起吃。颜安然什麽也吃不下，只能吃粥一类好消化的东西，沈芷青跑遍附近所有的粥店，每餐都买不一样的粥回来。
等到颜安然肯说点话了，沈芷青才问她事情经过。颜安然边哭边讲，足足说了一个小时，沈芷青听完以後忍不住骂她笨，一个人就这麽傻乎乎地跑去，笨死了。
颜安然低着头，幽幽地说：「我那时候不知道。」
不知道席语嫣是这样的人。
沈芷青没说话，懂她话里的意思。
颜安然洗澡时手机响了，沈芷青拿来一看，是夏辰的电话。
沈芷青接起来。
「沈芷青？颜安然还好吧？我⋯⋯我不知道该怎麽跟她道歉，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麽。」夏辰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才会让她们两个都受伤。」
「你不觉得你女朋友太过分了吗？」沈芷青一听他的声音就来气。
「她会那麽做，也是因为我——」
「我们等等再检讨你吧，我就问一个问题，你女朋友要不要来跟安然下跪认错？」沈芷青怒斥，「容我说难听点，你女朋友根本能用下贱来形容——」
「沈芷青——」夏辰声音低沉地喝止了她，「你们说话差不多点，颜安然无辜被卷进我和她的事里，我很抱歉，但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我，最大的受害者是语嫣！」
「最大的受害者是安然！」
「你要这麽说，那也容我讲难听点吧。颜安然损失了什麽吗？摸几下，贞操就没了吗？」夏辰回吼，「语嫣没有错，不要怪她。而且我不能否认，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
「你——」沈芷青气疯了，「你现在还想跟那个女的在一起吗？她这样伤害颜安然，你还要跟她在一起吗？」
「她是我女朋友，我要对她负责！」夏辰道：「而颜安然只是朋友而已。」
「夏辰，我这麽问你吧。」沈芷青咬着牙，「你女朋友认不认错？」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好。现在，颜安然和席语嫣，你把谁放在前面？」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然後沈芷青听见夏辰轻轻吐出几个字：「我选语嫣。」
「好啊，夏辰。」忽然间，沈芷青觉得好轻松，她这几天来积累的愤怒与压抑，在听到夏辰的回答後，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字句清晰地说：「从现在开始，我跟你，就此绝交了。再见。」
「沈芷青，照顾好安然。」夏辰声音沙哑地道。
「闭嘴，我不认识你。给我滚！」沈芷青吼完後，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浴室里的颜安然洗完澡了。他们吼得好大声，连她也听到了最後几句对话。
她知道夏辰选了谁，也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跟谁抢夏辰。
温暖的浴室里，颜安然重新打开水龙头，把头埋在哗哗喷下的水幕中。
雾气蒸腾之际，她想起高中时，曾经对夏辰说过的话。
周末的图书馆里，她的目光越过光影的切线，落在对面算数学的夏辰身上，「曹雪芹说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我到现在还是不太理解是什麽感觉。」
对面座位的夏辰抬起头，眉宇间充满温柔，「那是要用深刻的情感堆叠出来的，你连爱都不懂，能有什麽荒唐？」
颜安然托着下巴微笑，「这可难说。说不定哪天，我的日记也会变成曹雪芹笔下的荒唐言。」
夏辰伸出手，横越那条光影的分割线，用笔尾轻轻推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啊，到那天，记得跟我分享你的满纸荒唐。」
往事翻腾，热气缭绕，灼伤了她的脸。滚烫眼泪掉下来，被融进了洗澡水里。
亲爱的夏辰，什麽时候，你居然就成为我一场漫长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