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棱两可的应下政宗後,家康总觉得身心俱疲,回到鹿鸣房中,等着他的⋯⋯
「⋯⋯鹿鸣?」
看着窝在被子里成了一团的某人,家康再次觉得这整个世界玄幻了,他无法理解,怎麽今天他一整天不得安生似的。
听到家康的声音,鹿鸣地鼠似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湛蓝的眼中透着一抹尴尬,但显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精神,甚至比之前还要更活蹦乱跳几分,看着家康心里也轻松了些。
看来是有好好休息。
在她被褥边坐下後,家康先是检查了下鹿鸣的腿伤,看着暂时没有什麽问题才又帮她把被子盖上,缓缓地叹了口气。
一时半会好不了,只要她这几个月这样安份养伤,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像以前那样到处乱窜也是绝对可以的。
看着家康渐渐温和的表情,鹿鸣眨了下眼,眼珠子咕噜的一转,随即露出意味深长地笑,「我说,小刺蝟呀⋯⋯」
那个少女的事她还是很有兴趣的,既然小刺蝟自己来找她了,她不问问就太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了。
已经认定人家就是自己未来的小辈,鹿鸣的声音中透着轻快,可偏偏光是听那称呼,家康就知道接下来准没好事,这副欢乐的声音就别说了,绝对是鹿鸣要闹着他玩的前奏。
可她要闹,他就陪吧,可怜他被政宗玩完了还要给鹿鸣玩。
在心里一阵苦笑,家康脸上却是波澜不现,看在鹿鸣眼里,自然也知道她在故作镇定,虽然还没听说刚刚家康和政宗实际说了些什麽,但光是扯上政宗,家康一定就花了不少心力敷衍人家。
鹿鸣想了想,稍稍移动了下位子,空出一半的被褥,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露出温和的笑,蓝眼中的调笑散去,只留下纯粹的关心。
他累了,她还舍得闹他吗?
「好了,累了一天,快休息吧,不过我今天不能帮你更衣了。」
说着,鹿鸣脸上闪过一抹遗憾,家康愣了一愣,脸上透出满满的柔情,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这点事我自己来就行。」
「嗯。」微微低下头享受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舒服的眯起眼,鹿鸣轻哼了声,「好了,快去吧。」
「口是心非。」
家康闷笑了声,看她一副猫儿窝暖炉的样子,要他离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猫挠爪子似的扑上来。
想像着那画面,家康眼神又揉合了几分,丝毫不知自己在他眼里已经幼稚成什麽德性,鹿鸣心安理得的扭头蹭着他的掌心,没办法,她身子偏冷,喜欢有温度的东西,其中最喜欢的当然是家康。
磨蹭了半天,家康看天色晚了才起身更衣,回来时鹿鸣正窝在床上打着呵欠,明明就一副快睡着的样子,却还是坚持着没睡过去,看着家康变加快了步伐,在她身边躺下。
见他回来了,鹿鸣便熟门熟路的往他怀里钻,看她这副急着取暖的样子,家康忍不住勾起嘴角,但一碰到她透着丝丝凉意的肌肤,眼底却又戴上了一点忧心。
当年在甲斐明明没这个毛病,怎麽会这样⋯⋯?
体质虚寒的人身体多少都会比较容易出问题,他没办法不担心,所以只要有时间,一定会盯着鹿鸣喝些药补着,但说实话,鹿鸣看着比一般人还要强健许多,脉象也比很强健,不像一般虚寒该有的症状。
她不怕冷,但显然还是喜欢温度高一点的地方。
感觉家康的情绪似乎有些沈重,鹿鸣枕着他的手臂抬眼看着他,从他眼底的情绪猜出了一点,心底除了愧疚之外,也没办法有什麽了。
她不後悔,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样,但不如此,她坐不上这位子,相反的,可能早就死在某座无人知晓的深山中了。
这种事,不需要再让他知道了,真的不需要,鹿鸣犹豫了一阵,想起自己背後的烧伤,最後一丝说出自己体寒原因的心思也没了,何况已经答应家康,以後会照顾好自己,这些旧事就别再提出来说了。
她不会忘记,家康当时看到那道伤疤的表情多痛苦。
「家康,别一脸苦哈哈的,不说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没好气的捏了下他的脸颊,鹿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愣,一脸呆滞的又往旁边拉了一下,完全不理会家康越来越阴森地注视,一脸感慨的开口,「小刺蝟,你是不是胖了呀,软绵绵的⋯⋯」
「鹿⋯⋯鸣⋯⋯」带着一丝丝的恼怒,家康死死瞪着眼前捏自己脸颊捏得很欢的某人,更多的却是放纵,後者一脸的有恃无恐,笑得一脸没神经的玩着他的脸。
「说起来我以前也没少戳着你的脸玩,小时候乾巴巴的,後来就越来越好戳了呢。」
一脸感慨地说着,鹿鸣眼底闪过一抹怀念,家康是也很想跟她一起缅怀一下过去,可⋯⋯鹿鸣一直戳他,要他哪来的心情缅怀过去!
早习惯这女人没神经的闹着自己玩还不自觉,家康一脸哀怨的瞪着她,结果全然无效,眼刀子全捅进了棉花里,鹿鸣还是那一脸笑嘻嘻的,「家康,你记不记得在甲斐的时候,我第一次戳你脸颊是什麽时候?」
「⋯⋯谁会记得那种事。」
赌气的扭开头,家康手臂一伸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抱着,顺便把她的手也收进被子里搂着,免得她继续作怪,嘴上说着,他心里却是想起了当时的画面。
似乎⋯⋯他闹性子的时候,鹿鸣都特爱戳着她的脸颊玩的,这样说起来,「你似乎很喜欢惹我生气⋯⋯」
眼神悠悠地看着鹿鸣一副憋笑憋到快内伤的样子,家康忍不住无奈,有她这样的未婚妻吗,有吗?别人家的哪一个不是整天想着要怎麽让自家丈夫高兴的,怎麽自家的就特别喜欢看他恼怒的样子,他真不懂鹿鸣的脑回路。
看着自家小刺蝟一脸困惑又懊恼的,鹿鸣轻笑了声,伸了伸脖子在他脸颊轻轻一吻,「因为,那样的小刺蝟很可爱呀,而且你又不是真的生气。」
「⋯⋯无聊。」
抬起手让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家康看着她一脸幸福地傻笑,忍不住无奈地扬起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带了点调侃,「你能这样无聊一辈子也是种天赋了⋯⋯」
早习惯他这样说话,鹿鸣脸上的笑加深了几分,亲昵的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那我就无聊一辈子吧,家康可要陪着我无聊才行喔。」
「⋯⋯废话,除了我谁还受得了你这样,分分钟给人踢出门去⋯⋯」
「诶,可姊姊我也只欺负小刺蝟一个人呀。」
「⋯⋯别姊姊来姊姊去了,都多久的事了⋯⋯」
「嗯⋯⋯两年?」
枕在他的手臂上,鹿鸣微微眯起眼,脸上的笑多了分柔和,少了分玩笑,闭上眼又往他靠了些,「像做梦一样。」
「⋯⋯」
听着怀里的人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家康垂下眼,咕哝了声,「两年⋯⋯吗⋯⋯」
时间真快⋯⋯
又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些,家康闭上眼,在她头顶落下一吻,「⋯⋯我不会让你再等两年。」
迷迷糊糊间,鹿鸣似乎应了声,家康弯起嘴角後,也进了梦乡。
隔天一早,鹿鸣坐在一旁看着家康自己整理好仪容,撑着头一双眼睛家康走到哪跟到哪,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弄的家康一阵莫名其妙,收拾完自己後,看看辰时还没到,也就没急着离开房间,而是坐到鹿鸣身边,陪她看看日出。
见他不急着离开,鹿鸣微微一笑,头一歪就靠到了他肩上,「我听说那个女孩被你们带回来了?」
「你是说藤吗?」
想起昨天在瀑布下的少女,家康思索了一阵,要不要把自己那种莫名的情绪跟鹿鸣商量一下,他不怕她会生气,一开始他还担心鹿鸣会吃醋什麽的,但这些年相处下来,他发现鹿鸣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吃醋这回事,至少,不会冲着他发泄怒气什麽的⋯⋯
除非事情过了火,不然鹿鸣这种事上是很理性的。
⋯⋯该说真不愧是姊姊吗⋯⋯
在心里苦笑了一阵,家康伸手顺了顺她的发尾,眼神却转向天边的鱼白肚,「鹿鸣⋯⋯有件事有些奇怪,我想还是跟你说一声。」
看着家康略显凝重的脸色,鹿鸣眨了下眼,心里却已经有了底,昨天家康还在忙的时候,欧已经回报过了,「那女孩真不是你们生的?真不是你们偷生的吗!」
⋯⋯她还没见过这个逗比影子崩溃成这样,既然让他反应这麽大,应该就是真的和她和家康很像了,不过⋯⋯「如果你看过四岁的女娃跟两岁的男娃生孩子,那还真有可能。」
换句话说,你脑子有坑吗。
她当时,是这麽说的。
鹿鸣在心里苦笑了声,那个藤到底是跟家康和她像到什麽地步,连欧都错乱了。
不过如果是五百年後⋯⋯
鹿鸣轻笑了声,五百年後,她跟家康的孩子还是像他们,这也不错,「说吧,我听着。」
心情愉快的开口,鹿鸣笑着头一歪,轻轻靠在他肩上,一双清澈的看向他,带了几分玩味,家康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为什麽有些不敢去看鹿鸣的眼睛,「我⋯⋯总觉得跟藤有莫名的亲近感,你说这是怎麽回事?」
⋯⋯老祖看孙子啊,不然呢。
鹿鸣在心里想了一通,但她不会随意说出来,毕竟五百年後来的人还是太玄幻了,她怕小刺蝟会想敲开她的脑袋检查一下⋯⋯开玩笑的,顶多被盯着问一句,「你最近撞到头了吧。」
丝毫没半点不悦,鹿鸣带着调侃的哼了声,「然後?」
「⋯⋯什麽然後?」
不明究理的看着鹿鸣,家康满脸的疑惑,却只见鹿鸣微微扬起嘴角,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既然这样,那改天是不是该带来给我看看?」
我要看我要看!人家也想看活生生五百年後的人!
心里不正经地打着圈儿,鹿鸣脸上还是依副淡淡的笑,但家康又怎麽会看不出来自家女人眼底那兴奋得莫名其妙的光,就因为看懂了才更疑惑,最近他应该没给鹿鸣吃到什麽不该吃的啊,怎麽特别兴奋⋯⋯
情侣俩你看我我看你的待了好一会,鹿鸣满脑子好奇着那个少女到底是什麽模样,家康则在努力思考自家不靠谱又非常逗比的恋人什麽时候会特别⋯⋯莫名其妙。
她这两天根本不能乱跑,所以不会是看到她所谓「很有趣的东西」,家康皱了皱眉,上上下下的看着她,看起来气色不错,就是少了点血气,应该没问题啊⋯⋯
「再看我,我脸上也不会多出些什麽喔。」笑着看着他,鹿鸣微微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很在意的话,就多照顾人家一点啊,我又不会说什麽。」
「⋯⋯」
「不高兴了?想要我吃醋吗?」
「⋯⋯罗唆⋯⋯」
「家康会做出让我伤心的事吗?」
「⋯⋯你问这什麽白痴问题⋯⋯」
看着脸上泛着微红的家康,鹿鸣笑了声,轻声地开口,「既然不会,那我有什麽好担心的呢?」
「⋯⋯歪理一堆。」
有些哀怨的看了眼鹿鸣,家康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麽,想看鹿鸣吃醋的样子吗?
想像着鹿鸣微微鼓着脸颊,一脸不服气地看着自己,家康忍不住扬起嘴角。
感觉⋯⋯有点可爱。
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鹿鸣呵呵一笑,凑到他面前,调皮的一笑,「偏不给你看,笨笨的。」
「⋯⋯谁想看了,胡闹。」
心思又被她看透,家康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鹿鸣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一笑,瞥了眼自己的领口,偷偷拉开了一点,在安全范围内露出一点锁骨,一手扯了扯家康的袖子,一脸受了委屈的小模样,「家康,不想看吗?」
「⋯⋯鹿鸣⋯⋯」
瞥了一眼,家康瞬间就把视线移开了,脸上通红一片,他已经没心思去抱怨鹿鸣那嚣张地大笑了⋯⋯
真是⋯⋯
无聊当有趣,他认栽了还不行⋯⋯
偷偷看了一眼她明媚的笑,家康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轻声开口,「好了,别吵吵闹闹的,晚些我去找藤一趟,听说她会照顾药草,我让她到府邸帮忙,你有兴趣就让流萤去叫她。」
「嗯。」
终於笑够了,鹿鸣翻身趴在他腿上,抬头笑眯了眼,「别太累喔。」
「你也是。」
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家康想了想,「中午我陪你吃午饭,如果要出去——」
「我会乖乖养伤,这段时间要处理的东西鸢尾都会帮我带过来,我不用亲自跑,你随时可以过来。」
撑起身体在他唇上一吻,鹿鸣粲然一笑,「我等你。」
有些发愣的看着她,家康一瞬间以为自己做了场美梦,眼神渐渐的柔软,却略带抱怨的叹了口气,「饿了就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不——要,我要等你。」
笑着看他离开房间,鹿鸣脸上的笑容依然藏不住,全身散发着粉红色泡泡似的,看得是一大早就被叫来送文书的鵟羽一阵无奈,在心里抱怨了声自家男人,那家伙⋯⋯
深深叹了口气,鵟羽闪身进了房间,同时另一边的流萤也一脸茫然地看着家康离开府邸的背影,是他的错觉,还是家康大人散发着令人牙酸又嫉妒的氛围⋯⋯
「巳时到我的御殿来,我要你帮忙。」
面对少女时冷淡的语调依旧带着一丝丝的上挑音,但可惜这时候,藤还没完全熟悉家康的语调,不然後来,也不会被鹿鸣闹着玩那麽久。
不过⋯⋯这是後来的事了。
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藤从微微的发愣到後来,眼底闪过了一抹孺慕之情。
如果⋯⋯这是真的是战国时代,那家康,就是她老祖了吧?
在心里感叹了一阵,藤努力回想着,族谱中家康的配偶应该是⋯⋯
鹿⋯⋯
脑子里刚闪过一个字,在关上门的瞬间,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藤再回过神时,已经忘了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