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記得你,愛我 — 5、總要見公婆

正文 記得你,愛我 — 5、總要見公婆

「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了?」

「老李,回阳明山。」他向驾驶座看起来年逾60岁的司机下达命令。

「是,老板。」

「阳明山?」「回」阳明山的意思是什麽?

「跟我爸妈吃饭。」

张牙舞爪的小老虎立刻变成夹着尾巴的小猫。

「跟你爸妈吃饭?」

「嗯,回我家吃。」

「回、回你家吃?」她下意识拉拉肚脐上的衣摆。

「你是鹦鹉?」

她瞪他一眼。

「你才是猪八戒。先载我回家。」

在自己的爸妈面前率性是一回事,会面自己将来的公婆又是另一回事。

他笑着拍拍她的手,顺势包覆着她开始发冷的小手。

「不用在意,我爸妈不是这麽讲究的人。」他知道她是想回去换身衣服。

「我…」

「不用害怕,就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隐藏你的个性,也不用假装淑女。保持你原本的样子就很好了,嗯?」

见她没说话,成天允转过头,预期中不安的小脸映入眼底,他温柔一笑:「相信我。好吗?」

她不由自主点了下头。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半句交谈,但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对女人向来没有耐性的他,却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抚着她的心情。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有了变化,尽管…这不在计划之中。

到了阳明山上的别墅,她的不安再度放大,直到成天允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相信我,好吗?

耳边徘徊他让人安心的声音,她惶惶不安的心,莫名稳定了下来。

「走吧。」

成长在富裕的家庭,时不时还要跟着父母出席各种商业场合,豪华的摆设与整排佣人的阵仗她早已见怪不怪。

但这是她头一次以饭局主角的身份「做自己」。即将要见面的陌生人,会喜欢她吗?她头一次担心这种事情。

成天允短暂放开她的手,给了眼前的夫妇一个拥抱後,又搂着她,轻轻往前推。

「爸,妈,她就是菁菁。」

「伯父、伯母,您好。」她勉强牵起礼貌的笑容,向两人问好。

成天允的身高和轮廓显然遗传自他的父亲,但眼睛像妈妈。

原本来台湾是想破坏这场婚礼,却没想到刚抵达台湾,就看到儿子跟女人接吻的画面上了新闻…这场「横刀夺爱」的戏码,可让她兴奋极了。吕月霞笑着亲切拉过未来媳妇的手。

陈子菁眼尖的注意到吕月霞脖子上的HERMES丝巾…原来,他是买礼物送给他妈妈。

「来来,进来坐吧,午饭等等就好了,我们先喝个茶聊聊天。」

吕月霞的热情和平易近人没多久就收服了陈子菁的不安全感。成天允的母亲穿着优雅,谈吐热情真诚,而他的父亲看似严谨冷漠,对妻子却十分温柔,言行举止透露着疼爱。

伯母说想找个时间带儿子和她一起出游,伯父面不改色点点头说回程机票再改时间就好;成天允偶尔调侃自己的母亲,也会被他父亲瞪视,然後他会乾笑着投降;用餐席间,伯母和她们说说笑笑,伯父在一旁虽然不说话,却也跟着伯母的喜悦微笑了起来。

这一点,成天允好像也是像他父亲。平常都是一脸严肃,私底下却很爱捉弄她。可是,伯父伯母是夫妻,恩爱的夫妻,而她跟他…在别人眼中会是恩爱新婚夫妇吗?

饭後没多久,成威翔父子到书房讨论公事,吕月霞则带着陈子菁到後花园走走。

「男人凑在一起不是聊当年,就是聊公事,就算父子也是一样。」

陈子菁听这话不由得一笑。

「菁菁,你跟我们天允是怎麽认识的?」说这话时,吕月霞脸上一样带着亲切的笑容。

「这个啊…」陈子菁尴尬一笑,老实说出他们初次见面,成天允差点撞到她的事情。

「有这种事?我竟然都没听他说过。」

「也不是什麽好事,说了反而让伯母担心吧。」

「也是。我们天允,从小就很怕麻烦,对女生更没耐性,只有跟他父亲讨论到公司内部的事情才会静下心来。还好,他也有自己的兴趣。」

「是…艺术吗?」她注意到别墅里有少数几幅超现实主义的画像,室内装潢非常讲究线条与质感。看起来不像是个「苛刻、严厉」的人会住的地方。

「那孩子从小对色彩、线条就十分敏锐,但他说当模特儿太无趣、艺术家太不实际,宁愿帮他老爸赚钱实际多了。很古怪对吧?」吕月霞的直线思考无法了解儿子在想什麽。

「但最後他还是走回艺术的范畴了。而且,天允确实很有商业头脑,又有艺术天份。我想他帮自己选了一条两全其美的路。」

越了解他,好像崇拜的成分就要追上讨厌的程度。

吕月霞不得不笑着同意。

「这孩子就是这样,总是不肯正面承认自己想要、喜欢的东西。结果绕了一大圈,还不是想着同一件事。」

「菁菁,我看得出来,我们天允很喜欢你,只是他自己可能还没发现。我也看得出来,你也喜欢他,对吗?」

「啊?我…」

陈子菁乍红的耳朵泄露了心事。

「不要紧,谈恋爱就是这样,慢慢来,有益无害。我也希望你们可以有个好的结果。但…伯母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伯母别这麽说。」长辈这样拜托自己,不管是什麽事情她都不好意思拒绝。

「不要轻易放弃喜欢他。」吕月霞说着,沈重地拍拍陈子菁的手。

陈子菁愣了愣,不敢轻易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她总觉得,伯母这句话隐含着某种程度的期望。

傍晚时分,成威翔带着妻子准备离开别墅,到他们在台湾的「爱的小窝」。临走前,吕月霞不忘对儿子叮咛:「有机会多带菁菁来看我们,还有,别忘了我们约好要一起去花莲的事情。」

「我知道。妈,快上车吧,晚了容易塞车。」他自然地搭着陈子菁的肩膀,像对新婚夫妇一样无奈地催促着自己的母亲。

「好啦,妈妈不打扰你们小俩口。」

送走了成氏夫妇,陈子菁放松地吐了口气,身体像是得救般软了下来,成天允不禁大笑。

「没那麽可怕吧?」

「是没有,但总是初次见面。」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她没好气拨开他搭在她肩上的手。

「你才丑八怪。」

他怀疑地摸摸下巴:「我要是丑,没人敢说他自己帅了吧?」

她不以为然的嗤笑。

「自大狂。」

见她虽然还能和他斗嘴,神情看起来确实疲惫,他打消带她去吃晚餐的念头,亲自开车载她回家。

「为甚麽伯父伯母不跟你住在一起?」

「我会发疯。你知道跟一对肉麻当有趣的夫妻住在一起有多痛苦吗?我妈的性格你也见识到了,浪漫过头,对很多事情总是过度期待。」

她想起吕月霞说成天允喜欢她的事情。的确,现在想起来,那些推测非常不真实。

「但你妈很爱你。」

「这没冲突啊。」他微笑耸肩:「她有她的坚持,我有我的想法。我不像我老爸,为了让她高兴、满意,什麽都可以不要。」

她感觉的出来,成天允其实跟他爸爸一样,在某种程度也是宠着他妈妈,前提是他保有自己的生活。这大概是爱情与亲情的差别。成威翔对吕月霞付出的是男女之情,成天允对母亲付出的是母子之情。

然而这两种,都是她未曾深刻体会过的感情。

「看他们这样,我突然发现我爸妈好像不曾相爱。」

成天允看了她一眼,敛去笑容,没有说话。她没看向他,继续说:「他们是那种透过媒人介绍,结婚当天才看清楚对方长什麽样子的夫妻。我跟姐姐是双胞胎,自然感情好。但我和她个性南辕北辙,这个我想你也知道。」

「略有所闻。」他其实没有真正跟陈子茜相处过。

「比起我,我爸妈对我姐更满意,毕竟,她在各方便都比我还优秀,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我一直以为我们家这样很正常,爸爸因为工作跟小孩的关系很疏远,妈妈的角色就是照顾全家人,以夫为天,不太会有自己的想法跟决定权。所以我对婚姻没什麽憧憬,甚至有点恐惧。」

她接着说:「可是…你爸妈很不一样。」

他不着痕迹握着她的手,静静听着她说话。

「我好羡慕你。」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心情有些闷,陈子菁不想再说话,轻轻靠着椅子,闭目养神了起来。

成天允不禁想要给她一个幸福的家。他会保护她,不让她对婚姻的恐惧成真。

除了爱她,他什麽都可以为她做。

因为爱情,会让一切失去平衡。

那天之後,除了上课之外,她越来越常和成天允一家人相处,有时候也会带着陈子茜与常弈一起。在假日时他们常常一夥人一起出游度假;成天允的体贴与吕月霞的疼爱,让她在短短两个月内就融入了他们的生活形态,他们之间不知不觉也相处得越来越自然。回美国前,陈子菁和他妈妈双双哭着道别,连成天允也不敢相信这两个女人的关系会进步的如此神速。

「菁菁啊,伯母一直好想要一个女儿,如果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伯母…你回美国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在天气冷的时候还想跑去游泳了。伯父…伯母万事拜托了。」

成威翔跟儿子彼此交换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

「菁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蛤?知道啊,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伯母都要回去美国了,你还一副唔要唔紧的样子。没大没小。」陈子菁顶着红肿的眼睛教训他。

成天允啼笑皆非。

「是,我不孝,我该死…」陈子菁不客气的踩了他一脚。「对不起。」

怎麽搞的,原本不是他把她吃得死死的吗?什麽时候他对她变得那麽没辙了?

十八相送後,成天允先後拥抱他的父母,就跟他们和陈子菁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他理所当然地勾着她的肩与两人道别。

走出机场,成天允摸摸她的头。

「好了,又不是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见面。二月初他们就会回来了。」

「所以说,才不到三个月干嘛要特地飞回去嘛。」她吸吸鼻子。

「他们本来就定居在美国,来台湾是探望我们的,当然不会长住在这里。」

「他们不会想你吗?」她好奇问,一双大眼直率的看向他。

「会啊,但生活还是要过吧。这叫做:小别胜新婚。距离是种美感,相信我。」他帮她开车门,关上车门後才从驾驶座上车。全天下最幸福的司机,莫过於一天到晚放有薪假的老李了。

「对了,下礼拜六有空吗?」

「没有。」她回答的直接了当,让他以为她是故意想拒绝他。

「别闹了,我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啊。我好朋友的姐姐要结婚,我要去给人家当伴娘。」

「下个礼拜六?」还真是个好日子。「好吧。」

「干嘛?」

「没什麽。」他不想多说造成她的烦恼。

她呲了一声。

「阴阳怪气。」

「不要忘了後天要试婚纱,我会去接你下课。」

「嗯。」

过了一会儿,他的大手忽然摸上她的额头,让她的心大幅度跳了一下。

「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

「那怎麽脸这麽红?」他不放心的又摸摸她的脸颊。没有发烧啊。

「刚刚哭太久的关系吧。」她推开他的手,望向窗外:「专心开车好吗?」

成天允猜测她奇怪的反应是因为还在难过父母回去的事情,所以体谅的没再打扰她休息。

陈子菁心里又甜又酸。

这两个月以来,他对於碰触她这件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举凡拥抱、牵手、搭肩、摸头,这些亲昵的动作他都做的很理所当然,一点扭捏都没有。可是对她来说,这些举动总是让她心跳加速、无法冷静。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这个真实的他。而在确定他同样喜欢她之前,她并不想表露出来。就怕,他对女伴的亲昵举止可能只是一种习惯。

「唉…」陈子菁嘴里咬着筷子,无意识叹了口气,双眼无神的向前方望。

徐雅苹跟陈子茜面面相觑,这大概是这两天内,她第一百九十八次叹气、失神了。

「菁菁,怎麽了?」陈子茜担心问。

「姐,你很爱常弈哥对吧?」

陈子茜瞬间羞红了脸。

「啊?」

「啊什麽啊,是不是啊?」

「是、是啊,怎麽了?」

「是不是他碰你的时候,你就会脸红心跳、紧张又兴奋,还会很想碰回去、抱回去?」

陈子茜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一颗红通通的脸面对着她。

倒是徐雅苹没被干扰。

她眯眼看着无精打采的好友:「怎麽?你对成天允脸红心跳、紧张又兴奋、还很想碰回去、抱回去?」

陈子菁突然回神过来,惊讶的看着她。

「你怎麽知道?」

「我的好菁菁,你脸上写着大大两个字。」

「什麽?」

徐雅苹窃笑。

「『思春』罗。」

她不客气地踹了好友一脚。

「好啦,说真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人家了?」

陈子菁只手撑着下巴,无奈地轻点头。

「那又不是坏事,你们不是明年就要结婚了?这种应该开心的事情,你在唉声叹气什麽鬼?」

「我喜欢他,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啊。」

陈子茜可以理解她的无助,她跟常弈在一起之前也曾经这样纠结过。

「我想,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你怎麽知道?」

「我们一起出游的时候我观察到的。他对你非常体贴,你冷了、饿了,他都是第一个发现的人。菁菁,他对你的在乎已经表达在日常生活中了,你感觉不到吗?」

「我知道啊…」想到他呵护备至的样子,她心中不禁一甜,但马上又消了下去:「可是,我觉得只是因为他妈妈喜欢我而已,他挺孝顺的。更何况,我觉得好像会紧张、害羞、心动的人只有我。有的时候他还会捉弄我,好像看我慌张的样子很好玩一样。」

徐雅苹木然摇摇头。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我听说的那个华特范德大恶魔。」

「哎呀,我就说了,那都是他的保护色。他是个对公司大小事要求很高的执行长没错,但撇除公事後,他就会变成平易近人的一个人。」

「唷、唷,瞧你,还没结婚就帮着他说话,真是见色忘友。」徐雅苹调侃完还是不忘讲重点:「不过,我有个疑问…向来都是他主动接近你、跟你有肢体接触的吗?」

陈子菁点头如捣蒜。

「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陈子茜也发现了问题在哪。

「那,你试过主动抱他、牵他的手吗?」

她像是听见什麽恐怖挑战似的疯狂摇头。

「呆在他旁边已经很紧张了,我怎麽可能还主动抱他、和他牵手啊?」顶多就是顺势靠着他,但他也从来不曾先推开她过。

他们第二次见面,她直接毛遂自荐当他的未婚妻候选人,已经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

徐雅苹跟陈子茜相视而笑,奸诈的笑。

「你们干嘛?」

「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吗?」

她又惊又喜的点头。

「你们知道怎麽做?」

俩人凑向前,分别给了陈子菁一些「撇步」。

听完,陈子菁惊恐地往後缩:「不可能。」

「那你就永远这样吧。」徐雅苹耸肩。

陈子菁怀疑地看着她们:「…真的,有用吗?」

陈子茜笑而不语,陈子菁感觉的到姐姐非常认同刚才的「建议」。

「万一他没反应怎麽办?」

「我跟你打包票,他的反应绝对比你想像中更『激烈』。」

陈子茜点点头:「我也这麽认为。」

「…我知道了。」

「不过,你也不要做过头了。」陈子茜不放心地说。

「什麽意思?」

「毕竟…你们还没结婚,万一不小心发展过了头,总是有点危险的。」她把话说的委婉又隐晦,但陈子菁已经完全了解了她的意思。

他对她,有可能「不小心反应过头」吗?

她站在校门口来回走动,脚下有意无意地踢着小石头,直到一双熟悉的皮鞋出现在她眼角。她忍不住欣喜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她看过无数次的黑眸,又害羞的低下头。天啊,那些事情,她真的做不到。

「自大狂,你迟到了。」

因为她很快的移开了视线,所以没发现两人四目相交後,他脸上的神情。

他没有错过她开心的表情,她在期待着他的出现。看见她不小心流露出的兴奋,他的整个人像是被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好舒服。

「抱歉,公司临时有点事情,所以比较晚离开。」他盯着她故作冷静的脸蛋,发现自己竟期待她抬头看着他,只看着他就好。但她却只是低着头。

「走吧。」他有点失望,但还是牵起她的手往车子走去。

因为这样,他没注意到她那一秒的不对劲。陈子菁摇摇头,甩掉莫名的晕眩感。

她回神过来,不自觉低头看着两人的手,再看向他那熟悉的侧脸。她发现自己也习惯了以这样的视角看他、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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