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就因为我质疑他说的话?
不可能吧?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孙独浮向我展露情绪是前所未有的事,不管开心、生气还是伤心,他也只会用他那满载着威胁的眼神望着我,逼我就范。
但,我忽然想起那片同时在他眼中出现的、无边无际的苍凉。
——白霓。
我脑里电光石火闪过她的名字。
今天是她的生日,在本应费尽心思为她准备惊喜的日子,孙独浮却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跟另外一个女人情话绵绵,柔情蜜意⋯⋯
他是绝对不能够这麽做的,於是只能找个藉口把我远远推开,在渡过了这个满载思念的夜晚後,再若无其事地找我和解。
我想起去年的情人节,他告诉我他的旧同学临时有事要他帮忙,向我道歉了一次又一次,想必也是出於同样的理由。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卑鄙的第三者。
我和陆菁菁都错了,只一味地想要帮助他,却从未想过⋯⋯他根本不想得到治疗。
他从来不愿对我付出太多真心,舍不得痊癒、舍不得淡忘,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过去的牢笼里,只因那里有她。
但是现在,他是为了甚麽改变了主意接我去过情人节呢?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胡思乱想中,计程车已经载我们穿越海底隧道,到达繁华的尖沙咀街区,孙独浮付钱下了车。
他迳自走向一道破旧的铁门,门外一个霓虹招牌写着「酒店上二楼」,我不禁紧张地扯住他的袖子:「孙独浮,我们要去哪里?」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淡淡地说。
又来了,是熟悉的漠然。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甚麽话来安慰他,只能闷不吭声地跟在他身後。
上了四楼,在柜台登记後,他把我领进一个包厢,跟服务员要了一打啤酒,便颓然地把自己埋进沙发。
墙壁中央的电视大声播着不知名的歌,玻璃桌上放着两只麦克风和几碟花生米,我明白自己这是到了卡拉OK来了。
我坐到孙独浮身边,问:「我们为甚麽要来这里?」
他淡漠的说:「你不是觉得我本来准备和你庆祝的方法高调又不现实吗?现在这个就既经济又实惠了。」
「孙独浮。」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地问:「今天是她生日吧?」
他笑了笑:「有分别吗?每天都是一样的煎熬。」
「我不明白。」
「没错,你甚麽也不明白,你不明白的太多了。」他喃喃地道:「而我,总是不明白你们不明白甚麽。」
这时,服务员把一箱酒搬了进来,整齐地把十二支放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孙独浮道谢後,俐落地用开瓶器撬开瓶盖,把其中一支啤酒放到我面前。
我断然拒绝:「我未满十八岁,不能喝酒。」
他不悦皱眉:「不足一年的时间有差吗?无聊的规则。」
「这是一种对未成年人的保障。」我驳道。
「成年?」他冷笑:「难道一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天,一个人便能立刻从不懂事的孩子变成能承担所有责任的大人吗?这条规则真是够可笑的。」
「是的,非常可笑,但不行就是不行。」我坚持自己的原则。
「『不行就是不行』,你好久没对我这麽说了。」他举起酒瓶,直接朝自己的嘴里灌入一大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着,金黄色的液体从他的嘴边流出。
我担心地看着他。
直到手上那支啤酒瓶已经清空,孙独浮才说:「区一狂,去帮我点一首歌。」